彼山,此楼

一个寻常的夏日黄昏,西斜的夕阳光线从正午的盛怒狂热逐渐分崩离析,成了最柔和的暖色,映衬着无穷尽蓝得虚幻的天空,那云,洁白如雪。

我 在羊城极繁华之地,走在永远清洁的街道,把头高高仰起,甚至超过90度,穷极视野才能望到那云雾萦绕的碧色玻璃墙体的大楼,映衬着黄昏的天空,就像把整个天空都印在了上面,其实,也算得上是美丽的。
然而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动,始终被这些灰色主体的拥挤的建筑围绕,始终摆脱不开。
我终于停了下来,忽而一种熟悉涌上心头,想起小时候在很多个放了学的傍晚,在那空旷的晒谷场,我一个人望着围绕在天脚边的那一圈墨绿色的山发呆。
春天那山会呈现一种鲜嫩的绿色,到处是一小片一小片黄色的半圆形,那是清明被翻新的墓地,下雨之后,比较高的山顶被掩在雾腾腾的云里,那时总在想要是搅一搅山顶那薄雾肯定非常有趣。
夏天总想着那充满甜美的红色汁液的野生桃金娘还有多久成熟,再不用上学的暑假,就可以约上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一起上山寻找这种黑紫色的,指头大小的小野果。一边吃一边摘,牙齿舌头和手指都要被染成红色。
秋天的时候,就能去收集掉下来干燥的松针松果,那是极好的起火材料,而且很轻。所以不用上学的周末,村里的小孩都相约上山,说是收集松针,其实就是上山去玩。
冬天的山大概是最无趣的,虽然南方的树大部分不会掉叶子,冬天仍然缺乏一中生气。
那时彼山是有生命的,会呼吸的,那时的人死去后,便被亲人装在一个手工打造的木盒中,像埋一颗种子一样种在山上,第二年春天,上面就会长满绿油油的野草。小时候上山,是不会惧怕那些坟墓的,可能是从没想过那里面躺着一个正在或者已经腐烂的尸体,或许是知道,但是不惧怕,只知道那是一个每年清明都要在那里放鞭炮的地方。
【彼山,此楼】如今这大楼,却是被活生生的人寄生的尸体,无论春夏秋冬,都人来人往,日夜灯火通明。它被人制造,被人使用,最后被人毁灭。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城市里的人总爱往高处走,那些大楼越建越高,爬到几十层楼高才能看到这个城市的面貌,我想生活在城市,也许和在山中并没有什么区别。总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被困住。
我被那山围绕着度过了生命最初的17年,那时的我总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些山的。如今我却也一样被这些大楼困着,不知何年何月,我也会走出这些大楼吗?
那时觉得,那山真是远,如今亦觉得,那楼真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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