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寄一段过往(原来人真的会死)

重寄一段过往(原来人真的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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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重寄一段过往

1
在先锋书店五台山店咖啡吧最里面的位置泡了一下午,终于再一次把《挪威的森林》看完了。
木月,渡边彻,永泽,初美,直子,绿子,玲子……许多小说人物名字在我的脑海像玄武湖原地打转的水鸭一样,绕得我头昏脑张,而渡边彻在疗养院留宿时梦见的那只蝴蝶从我的脑海里翩翩飞出,停在我的鼻翼,嘴角,肩上,又轻轻曼曼地落入我的心里,引我走进南京迷人的夜色之中。
我的身影浮现在南大的门口,老爷子的烧烤架里“吱吱”地烤着鸡腿羊肉串,冒出滚滚浓烟向我袭来,旁边的奶茶店挤满了牵手依偎的情侣,鸭脖店零零星星有几个人,三两个阿姨叫卖凉皮、手抓饼、肉夹馍。
我落座在破旧不堪的木桌子上,老板在烧烤架旁忙着给肉串翻身,随着逐渐上人,老板娘一个人歪着头把长桌子压在肩膀上,陆续从门市里扛来一个又一个破木桌椅。
邻座的两个男生貌似是哲学系的,一个正用老庄的哲学感叹,若是盘里的鸡腿是毒药,或者味同嚼蜡,也许就不会有人宰杀鸡了,一个说若列子来了,肯定主张老百姓吃饱再说话,人吃饱才是王道,你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是呀,美孜,不知不觉我们都快大学毕业了。”
2
美孜是我好兄弟辰希的女朋友,我们都在南京九中读书,辰希是名副其实的学霸,全校师生都指望他高考拿个南京市状元,平时性格比较孤僻,不爱说话,在别人看来很清高,除了面对我和美孜可以说很多话。分班时,辰希迫于父母的压力选择了理科,美孜始终追随,我向来没有主见,自然辰希选什么我就选什么,大家都分到了一个班。
放学总会躲到南图写作业,饿了就去利济巷吃小吃,动不动偷偷跑去1912酒吧街喝几口小酒,辰希是我们的头儿,总是带着我俩去美术馆,有时坐几站地铁到博物院,看画展听戏,更多的时候我们围坐在南图的小圆桌旁,他给我们讲诗歌,海子、顾城、北岛,再到歌德、波德莱尔、惠特曼……
我和美孜没有太多的主见,总是以仰慕者的眼神盯着他娓娓道来,我们愿意接受他灌输的一切新鲜事物,诗和远方,他说他想去一趟西藏,唱着《海阔天空》到拉萨,我们三个约定高考结束就一起去西藏朝圣。
可是到了高三下学期,辰希变得越来越古怪了,总是独自一人待着不说话,不理心爱的女朋友美孜,也不理我了,与任何人保持距离,空洞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恐怖的气息,是那种千头万绪却得出一个空空如也结果的感觉。
有一天,我拽着他说,“美孜一直在等你找她呢,她最近很不开心,吃不下饭,这都是你小子害的!赶紧去陪陪人家吧。”
“你知道睡觉仅仅是闭上眼睛是什么感觉吗?”
他面无血色,缓缓地抬起头说了这一句话就走了,连头也不回。
我想转过身再次询问他,可是他那瘦削的身躯仿佛走进一种混沌不明的大幕之中,我有点恐惧,同时大腿两侧的双手也感受到无力,我想抓住他,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让我放过他。

3
几天后放学的路上,我看见美孜边走边哭,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觉得辰希肯定喜欢上别人了,所以刚才她亲口跟辰希说分手了,而他依然毫无表情。
儿童节到了,也就意味着高考没几天了,也就在这一天,这个老师家长期待的高考状元,我和美孜心目中的偶像,在秦淮河跳河自杀了,家里书桌上留下一封遗书,写着“对不起,美孜。”
六月的南京,太阳就已经很烈了,焦灼的空气和高考的高压之下,万千学子都惴惴不安,这是全国都有的紧张气氛,而这时有一个优秀的高考生自杀了,全校人心惶惶。
课间,美孜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昏过去,而我赶紧跟老师请假跑到秦淮河,我想赶紧找到辰希,我想见到他,我不想他被河水浸泡!秦淮河绵延数十里,打捞队正在仔细搜索,他的父母在河边泣不成声,伯母几次想跳进河里亲自找到儿子。
我跳进打捞队的一条船上,趴在船边往河水里死瞅,我握紧拳头,咬紧牙,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辰希只是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而已,他在骗我们玩呢!
初夏在六月的天空疯狂地绽放,那是所有的骄傲与自由,那是激烈的狂野的奔放的,花拼命地开,草疯狂地长,我看见那些长长的浓密的水草铺在在河道之中,隐约可见水草之间有什么,那是你,辰希,你怎么躲到水草里了,好玩吗?你是不是喜欢躲在里面玩呀?
我手脚发抖,打捞队的船移近,我看见那件紫色篮球衫是辰希最喜欢的衣服,确定是他没有错!
他整个人随着水流漂转着背朝天空,那张俊俏阳光的脸就那样死沉沉地埋在河水里,一只胳膊浮起来,一只胳膊耷拉在水里,两条腿也没在水里,露出内裤的边角,看上去感觉整个人都被泡肿了,我捂着嘴扑向船头,朝着辰希的尸体大声斥责道:“唉!辰希,你知不知道呀,有一只可恶的青蛙跳到你背上了,你起来把它赶走呀!”
他紫色篮球衫上正待着一只“咕咕”作响的青蛙,可恨呀,你这只臭青蛙,赶紧给我走,我拼命挥舞着不断颤抖的手臂,在烈日当空之下焦灼地哭喊着。
慢慢地,他的另外一只胳膊也浮出来了,原来是一只可恶的巴西龟咬着他的手指下沉,可恶呀!混蛋呀!你这只令人发指的乌龟!辰希,你看呀,他们都在欺负你!
辰希还是在水里漂着,转着,他不回应我,任由青蛙跳,乌龟咬,辰希你不说话吗?这样的夏天,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你上辈子是鱼吗,以为跳进这秦淮河就回家了?
辰希,不说话,什么也不说了。
我猛然间意识到,原来,人真的会死。

4

我难以表达看到一动不动的辰希,嘴里鼻子里全是砂石和污泥的辰希,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反正我是怕了,怕了。
辰希呀,你曾经跟我说话,给我讲诗歌里面的故事,带着我和美孜去美术馆、博物馆、图书馆,你那么优秀,你是我们的神呀!如今,你不声不响地走了,好残忍,好决绝,你以为你是太宰治吗?你以为你是海子,你是顾城吗?
辰希,你知道吗?美孜听到你的消息当场昏死过去,而且你留下那句话,“对不起,美孜。”更是让她自责,她坚决认为你是因为她提出分手才自杀的,我跟她说不是这样的,她还是哭着摇头……
辰希,你知道吗?美孜在你被找到的后一天,在家里面企图割腕自杀,幸亏阿姨发现得早,你知道你的离去,究竟让多少人痛苦不堪吗?
这些年过去了,那年六月的夏天依然像一棵千年不倒的胡杨在我的心里面扎根了,一次一次像潮起潮落般袭来,我在那年留下最多的 眼泪,有绝望,有害怕,有愤怒,有无奈……
我看着桌子上点来的烤面筋,把一瓶啤酒咕噜咕噜灌下去,刚放下酒瓶,旁边就传来小贩紧张而急促的预警:城管来了!城管来了!快收拾摊子走!
我苦笑着说,“美孜,我们是不是也要走了!”
“你说什么?”对面传来温柔的话语。
“我说……”我抬起头,发现我的对面并没有人,桌子斜对面坐着一个女孩,一脸懵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拍拍后脑勺,苦涩的笑从嘴角捏出来。
我潸然泪下,因为我想起来了,美孜两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上大学的第二年,美孜还是选择了自杀,美孜,你也这样,让我如何是好,我该如何回忆高中的时光呀!
就像渡边彻说的那样,“我说辰希,过去你曾把我的一部分拽进死者世界,如今美孜又把我的另一部分拖到同一境地。”
我沿着广州路一直往前跑,小贩正慌忙搬回烧烤架,学生叽叽喳喳地起哄不断,奶茶店门口排的长队被我打乱,我一直跑到珠江路地铁站一号口才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耳边飘来几句歌词。
【重寄一段过往(原来人真的会死)】“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可是如果我知道地铁口有人在唱beyond的歌时,我一定会绕道而行。如果我知道美孜和辰希都会离我而去的话,我宁愿当初从未相遇,亦无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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