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五十二章 天南寻北亦追随（1）
“咚咚咚——”
三声鸣冤鼓响起，却无人敢应。
天南已经在衙门口敲了两日了，可饶是他是天南的儿时好友，也不敢应了这三声鸣冤鼓。
晌午酷热难耐，天南的嘴唇干裂出血，那人才悄悄地将府衙的大门开了一条缝，轻声喊着天南的名字，似乎十分惧怕被别人听到。
天南跟着海诚进了门，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却也不为他不应自己而懊恼，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眼神焦急：“海诚，你不需要受理这桩案子，你只需要上报就行。”
海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推开了天南的手：“天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安乐公主或许就是下一个武皇帝，她要的人，你如何讨回来？”
知道海诚这么说也是为着自己着想，但天南又如何能放弃？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海诚，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海诚，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只求你能帮我这么一件事。北娘对我来说，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人，求你……帮帮我！”
“哎呀！”
海诚开始有些后悔，他就不该因为看着天南可怜，就将他带进来。
再度推开天南的手，海诚的眉紧紧地皱着：“北娘是去给公主织衣裳，又不是要了她的命的差事。你就别担心了，等那百鸟裙织造好了，也许北娘就被放回来了。”
这一次，天南没有再抓上海诚的胳膊。
他只是看着海诚，而后苦笑一声：“就连你也说了，是也许。安乐公主何许人也？北娘就是个乡野女子，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公主，哪里还有活路呢？”
“何况……”他低着头，却想起北娘那直爽的性格，“何况北娘曾说过，父亲母亲因安乐公主而死，她不报仇已是因为无可奈何。如今要为安乐公主做百鸟裙，她哪里会肯呢？”
天南的苦，海诚何尝不知？
可他没有办法，只能背对着天南，对他挥了挥手：“你走吧，天南，我帮不了你。我们海家靠的也是安乐公主，这官儿还是我爹娘倾尽家财买来的，我不能为了你们……伤了爹娘的心。”
七尺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天南却朝着海诚跪了下来：“海诚，我不要你帮我别的，你只要把我今日鸣冤的事情报上去就好。家中老母和北娘一起被抓去长安，我需要得到她们的消息。”
“罢罢罢！”
海诚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忙扶了天南起来：“如今朝局动荡，都城从洛阳迁回长安，这长路漫漫，你若非要已一己之身去撞南墙，我也拦不住你。”
站起身来，天南对着海诚抱了抱拳：“海诚，多谢你！等我带了北娘和母亲回来，定然再来拜会。”
看着天南大步流星地离开府衙，海诚将卷宗交给了衙役。
看着房梁上新结的蜘蛛网，海诚的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天南将仅剩的一点儿家底都带在了身上，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镇子。天涯海北，若是没有了她北娘，便也没有了家。或许别人不能理解，但只有天南自己知道，他和北娘，是要同生共死的。
何况母亲也和北娘在一起，他天南又怎么能一人独活？
天南和北娘是一早就定了娃娃亲的，两人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被起好了名字。
一南一北，天造地设。
随着武帝迁都洛阳，洛阳早就一跃成为最繁华的城市了。
而住在洛水边上的一个小镇子里，天南却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比在那大城市还要舒坦。
父亲早逝，家中老母和哥哥开了间豆腐坊，日子过得也是不愁吃穿。
天南十二岁就去当兵打仗了，母亲说，家中有一个儿子操持就够了，另一个儿子要学得为国效力才是。
在军营中待了六年，天南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位置，就等着北娘十八岁，便请了假回到镇子里要办婚礼了。
天南是带着满心的期待回来的，母亲在信上说，北娘已经长成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
北娘的母亲从前是宫里的绣娘，北娘跟着她学了一身的好手艺，如今她家的绣房便是她里里外外的打理着。可以说，天南的母亲对这个即将过门的儿媳，是满意极了的。
天南也满意，这六年来，军中风气再如何浑浊，他心里都朝思暮想的只有北娘一人。
记得十二岁临行前，北娘拉着他的手，将他一直送到了镇子口。
十二岁的北娘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但她仍旧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绣包进了天南的手里：“天南哥哥，娘说，等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就会来娶我。那我等你哦！”
六年的时间飞逝而过，那绣包里的平安符也许已经黯然失色了。毕竟经过千万遍的摩挲，原本针脚细密颜色艳丽的绣包，已经变成了粗糙失色，起了毛边不能更破旧了。
天南想了，见到北娘的第一件事，他就是要把这绣包拿出来，让北娘再给自己做一个才行。
这六年里，他们二人虽也有书信来往，但他所在的驻军常常换防，说起来也不过一年通两次书信罢了。
可这些所有的设想，在天南回到镇子的时候，都变成了幻梦一场。
回到镇子的这一天，镇子里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葬的是一对夫妇，八月的天儿正该是最热的时候，可偏偏风雨交加，让只穿着一身单衣的天南淋了个透。
棺材正好在出镇口送往山上的路上遇见了天南，虽然隔了六年，可天南还是一眼就认出，扶棺的那披着麻带着孝的消瘦身影，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北娘。
而两口棺材里的人，却是她的父母。
见到天南的一瞬间，北娘也愣住了。
整个送葬的队伍都停下了，仿佛只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那一刻对视。
天南的母亲跟在北娘身边，见着久别重逢的儿子，却无法给他一个笑脸，只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天南，你回来的正好。一同给你的岳父母送葬吧，北娘一人，也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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