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

总归是确诊了,我却觉着很轻松,总算有了逃避琐事的正当理由。
从门诊出来时间还很早,天灰蒙蒙的像是糊了一层水泥,风呼呼的往脸上吹,手里拎的CT光片咔咔的响。
我叫的车很快就来了,天气不好,无论是出租车还是医院,都没有好业绩。
师傅看一眼我手里一堆化验单,知趣的一声不吭。车子机械的往前,不一会,哗哗的雨点铺天盖地的落下来。雨幕隔绝了我和车窗外面的世界。
走到一家麦当劳,我示意师傅停车,如数付钱。
店里人很少,员工们休闲的坐在一起聊天。
我定了套餐,坐到角落,掏出手机,拨上号码。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他打个电话,不畏将来了。也不用担心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对他的影响了,毕竟这些都是活人应该承担的东西。
真搞笑,勇气这东西竟然是病给我的。
没接,呵。
我戴上耳机,隔绝服务员们的欢声笑语,它却一直提醒我,电量低电量低。
我烦躁的把它扔一边,边吃边想起医生的嘱咐:还是早点找个人嫁了吧,省的以后麻烦。她知道她这句是多嘴,却没忍住,也点到为止。我也领会,但是先不说有没有合适的人,就算有,谁会要一个拖油瓶。
我无所谓打一辈子光棍,可脑子里根深蒂固着八十年代价值观的家人们怎么会愿意。
有的时候你最大的敌人就是你最至亲的人。
电话来了,他说在上课。
得了吧,他会上课?我隔着手机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真可笑,攒了一肚子话到了该说的时候一句也憋不出来。我觉着很委屈,怎么我都要死了你还是对我不冷不热,你怎么能这么凉薄,你就是坨捂不热的臭狗屎,老娘的青春全都糟蹋在你身上了。
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和讨厌一个不该讨厌的哪种更难受。
他喂喂的吆喝着。我哭着说:你个混蛋!给老娘滚远的!
他顿了一会,我怕这通电话挂掉就再也打不通了,有些慌乱的说:我想见你,高架桥边上的麦当劳。
又订了一份套餐和一份热粥。
不知道为什么,我定下神,突然有了活的欲望,突然开始后怕,突然重新感受到肩上担子的重量。我开始看化验报告,认真回想医生对病的说辞,然后从最原始的百度百科查明白乱七八糟的名词和病的处理办法。
等他狼狈的坐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也不是那么需要他。这个一身烟味,头发打绺的邋遢青年,甚至有些叫人反感。可能是情感的堤坝豁开了口,水就不是那么难的流出来了。我说那些白天黑夜关于对他臆想的故事,来龙去脉。其实能记得的也没有多少了。
他吃着我点的粥,安静地听着。我拿纸擦干他的刘海,也擦干心里关于他的风雨。
我发现我并不是那么的渴望拥有,也不是那么的看淡生死,更不是那么的喜欢逃避。
他陪我坐到深夜,麦当劳里没有酒,也就没有胡话。话匣子的一点点打开也意味着心门一点点关闭。之前我总在想,就算一定要很快结婚,也一定得是我喜欢的他吧。可现在我发现我心里对“更好”的追求一点都没有因为病消减。活着就让它值得。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夜色如醉,在雨幕的遮掩下晃动着灯红酒绿的身躯。
【烧不尽】他轻松的笑着,把刘海撩起,扎成小辫。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瘦削的脸上点点的黑头,笑起来依旧很有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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