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一)

我对婚姻的观察,可以追溯到30年前。那时候,我大约八岁,我看到帅气的叔叔娶了美丽的婶婶“崔大美人”的场景,那个场景很难让人忘记。这也许就是人人所向往的郎才女貌的故事。

一般而言,这样爱情故事的过程和结局都很让人充满遐想,是一个幸福的婚姻,也会有一个幸福的美满的人生,我相信30年前,叔叔也是这样想的,婶婶也是这样想的,连我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为什么要结婚呢?

然而,人们对于婚姻的估量都是建立在浪漫主义的推断的基础上的,就像我们小时候学的数学一样。在实际的经历中,婚姻要比简单的数学算数要深奥地多。维持婚姻的长度、厚度与宽度、广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我这位叔叔为例,在享受了新婚带给他快乐的几年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叛了自己的新娘。

这样的故事不胜枚举。在接下来的婚姻观察里,我所认识的人们都在重复着同样的故事,虽然每个人扮演着不同的人生,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角色就是在婚姻中的角色,也就是做丈夫的合作妻子的角色。这个角色常常让他们兴奋。但更多的时候是让他们感觉到无助与无穷无尽的烦恼。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也许成熟,也许不成熟,但他们被命运撕扯着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是一个和他们过去人生完全不同的生命体验,若是在过去的人生中,亲情友情维系着他们的幸福指数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婚姻婚姻经历中,他们将会面临着完全不一样的生命感受,接触着在价值观习惯思考问题的方式等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一个熟悉的人,是一个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人,我们可以称之为枕边人,但她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大多数夫妻在度过长久婚姻的之后,可能对自己的配偶仍一无所知,他们所知道的都是一些他们所想象中的另一半,里面充满了误解与偏见。正如一位伟所说到的人生是误解和偏见的总和。这话用在婚姻的词典里,真是恰如其分的注解。

许多年以后,当我从我的父亲的口中,知道我的叔叔和婶婶的近乎离婚的状态之后,我却一点也不感觉到惊讶,尽管这个时候我的叔叔已经50多岁。对于50多岁的人,如此羡慕甚至有点渴慕从30多年的婚姻围城中出来,有一种释放的感觉,以及当遇到另外一位异性而声发出来的初恋的感觉,作为后辈的我,我实在很难很难实现情感的共鸣。
腰像水桶一样粗的婶婶已很难再诠释青春,岁月把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勾勒成一道肥壮的曲线,世界上再没有所谓的崔大美人了。即将成为别人奶奶的她,要面对的,却是那在她身上已经失去的却在九零后的女性所骄傲持有的胶原蛋白,以及随时随处被取代的妻子地位,以及那位哪怕一点温情都不再给她的日渐冷落的丈夫。这个30年前发誓要非她不娶,并且要给她一生幸福的男人,让她刻骨铭心地体验到婚姻之痛。
叔叔和婶婶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自己很多年。事实上,当我的父亲和母亲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少年的记忆中不停吵架的那些日子,我已在追问这个问题。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痛苦的过下去?并且用如此粗鄙的语言来形容对方、惩罚对方—他们曾经是如此的相爱啊。
这些年间,每逢我在做婚姻讲座或婚姻咨询的时候,总是自觉不自觉的想到,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我的叔叔和我的婶婶以及我的家族中那些婚姻中的男女。若是我擅长写作,并精耕于写作,我早已完成了一篇恢弘的婚姻现代体小说。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爷爷和奶奶已经经历了婚姻的阵痛;而在我出生之后,我亲眼目睹了这些婚姻中的挣扎的男女。我能够非常直白的告诉所有的读者,人生的确如张爱玲女士所言,像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这人生当然包括婚姻在内。
前不久,我的两个表弟先后离婚了。这在我的预料之内。八零后、九零后目前已经成为离婚的主力,各种媒体争相报道,说都是拜生活琐事所赐。生活琐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平凡的生活的确能让激情平淡,能够让最浓烈的爱失去它的光芒和色彩,但是这一定是离婚的理由吗?
原因一定比这复杂得多。
我为着人类仅存的一点尊严和幸福叩问着,在真理的自由与现实之间叩问着,在人们的坚持与放弃之间叩问着,在人类的道德与底线之间叩问着,在良知的呼唤与情欲的放纵之间叩问着,在夫妻歇斯底里的咆哮与孩子无望的眼神之间扣问着,在责任与自私自爱自怜之间叩问着。若是人们不能从婚姻中获得一点快乐,不能从家庭中获得崭新的动力,那又何以为家呢?纵然一个人在各方面都可以取得辉煌的成就,但是他心灵深处所缺失的那部分,唯有婚姻可以安慰之地,又用什么来填满呢?
【熟悉的陌生人(一)】作为一位倡导健康婚姻、幸福家庭者,我的责任和使命并不是悲观,悲观的看待这个世界不断增长的离婚率;我的责任和使命也不是鼓励你和支持那些恐婚的人,毕竟婚姻带给人的美好超越世上金钱、名利、地位所能带给人的。在婚姻中做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这恰恰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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