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顿觉眼前生意满)

《人间草木》(顿觉眼前生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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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贾平凹说汪曾祺是“一只文狐,修炼成老精。”文狐,老精,必是说笔法老道,用词精湛。他善写花草鸟树,词藻却绝无华丽,寥寥几笔就能勾出栀子神韵,善谈饮食,几十字写北京豆汁儿,读完以后,仿佛已能回味到豆汁甘甜。他的文字就是无一字多,更无一字少,字字有神。

他在茱萸小集二里绘雨中花园:一下雨,什么颜色都郁起来,屋顶,墙,璧山画纸的图案,甚至鸽子:铁青子,瓦灰,点子,霞白。宝石眼的好处这时才显出来。于是我们,等斑鸠叫单声,在我们那个园里叫。等着一颗榆梅稍经一触,落下碎碎的瓣子,等着重新着色后的草。
单一“郁”字,便不动声色的添上了感情。不叠“郁郁”我想也正是因此,不至于太满,不至于让雨中小园的落寞寂寥落在旁人眼里落得太明显。紧接着,连着铺了四个意象:铁青子,瓦灰,点子,霞白。这里极妙,妙就妙在四个意象的叠加你不觉纷乱,反而觉得井井有条,一个一个的不紧不慢的落入眼前,还带着淡淡的颜色,是青的,灰的,白的,顿时已有了丹青水墨的视觉感。斑鸠鸣声,榆梅落地,静中掺了这动声,更添寂寥。
汪老刚绘完这雨中花园,便毫不掩饰的抒情:我的脸上若有从童年带来的红色,它的来源是那座花园。
读到这突然闯入的红色,让我一惊。还沉浸在前边花园的清淡泠冽里,却猛地来了这一出“红”,红,的确是红,不然何来童年缤色。惊喜惊喜,惊完便是喜,细细斟酌,更觉汪老之妙,童年,的确是毫不掩饰的红色,是与那冷冷江南雨并不冲突的鲜艳的红,是鲜明比较后更凸显出的孩童潋滟饱满的稚嫩脸颊。
汪曾祺将自己的一个集子命名为《晚饭花集》,也是源于童年的记忆。
“我的眼睛里每天都有晚饭花。看到晚饭花,我就觉得一天的酷暑过去了,凉意暗暗地从草丛里生了出来,身上的痱子也不痒了,很舒服;有时候也会想到又过了一天,小小年纪,也感到一点惆怅,很淡很淡的惆怅。而且觉得有点寂寞,白菊花茶一样的寂寞。”这白菊花茶一样的寂寞可谓名篇,真真是读完余韵无穷。
山丹丹,车前子,紫穗槐,木芙蓉......一切生灵皆可著文,朴拙笔锋记述寻常小事,简淡真切,不落窠臼。艺术之途,若有捷径,求真肯定是其中一条。
【《人间草木》(顿觉眼前生意满)】这本书说是“草木”,其实只是个借题而已。这本合集于生活繁琐细微之处,让我们窥视一段关于“悠然见南山”般的回忆,一段随遇而安又自得其乐的生活。
看了他的文字,人总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周围被忽略的一切仿佛可以重新清晰起来,那些原本在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也显得别致起来:看到他写云南的牛肝菌,恨不得马上去买一些下油锅;看到他写虎耳草,恨不得也去买一个椭圆形的小钧窑盆;看到他写西南联大,也不由得对联大的学生平添三分羡慕。汪老的文字就是有这么一种力量,看似平淡,却又让你忍俊不禁,甚至心向往之。
他的文字总会让你觉得柔软,这种柔软不同于强力,不同于阿谀,也不同于软弱,是一种对待生命应有的态度。只有柔软,才能感受安静,才能让我们不断地回到零度,不断地审视自我,重新定位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人死不复生,草一岁一枯荣。
人犹不及草木。
“顿觉眼前生意满”后头其实还跟了一句“须知世上苦人多”。苦人多,苦人多,满眼生意,满心玲琅,皆是馈赠。珍惜感怀,须知,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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