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凉

她恋着一个人,以她所有的眷怜。后来那个人说倦了,她就觉得飘了好久,空荡荡的,四下无边。
窗外的暑气未歇,苜凉抖了抖衣襟上挥之不去的热意。
柯陀睁开了倦怠的眼睛,屋子里充斥着冷气。他拉了一下铃,从门口陆续进入的佣人那里感受到些许暖意。他这种人生性冷,连血液都不带多少热气。他知道下午午后有个女孩会为他送来一束花,一个平庸的总是留背影的女孩。他其实主观的认为她平庸,就因为她总是留给他背影,晦明的影子总是给他抓不住的恐慌感,因此他自欺欺人似的认为她平庸,从此中得到一点安慰与平静。
柯陀觉得苜凉像个藤蔓,缠的他整颗心密不透风。他看着她眼中的热意慢慢冷却,连同心一起沉掩。他们初见的时候,柯陀就感受到她的礼貌与疏离,她在无声地拒绝他这个家里陌生的同龄来客,虽然她不讨厌他。柯陀一直将自己掩藏的很好,每天习惯性接受苜凉淡淡的早安。他知道她有男朋友,是她的竹马,在认识自己之前。
苜凉很美,在柯陀面前像一朵白莲,在白然面前却像朵玫瑰,妩媚的让人欲罢不能。他在学校的天台上无意间见到拥吻的两人,苜凉被禁锢的腰,迷乱的眼睛,柯陀突然就有了占有的欲望。他想撒网,一步步将苜凉困住。柯陀忘不了那个晚上,酒吧迷醉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他沉沦在诱惑里,吻了上去,她眯着眼睛说白然,别闹,柯陀落荒而逃,心悸又愤怒。
【苜凉】他设计了白然,让白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伤透了苜凉。苜凉眼神转冷,心里有了伤口,慢慢开始结痂。她开始长时间地待在家里。柯陀知道,当她爱情没有希冀的时候,她开始用习惯为自己设防。从前她全身心地恋着白然,白然也娇纵着她,她活的自在又恣意,当然只限对着白然。柯陀准备收网,他要在苜凉第二层城堡建成前困住她。他在她落泪困倦的时候给了她臂膀,让她错以为是友情。他以友情的名义照顾她的起居,他想她依赖思念然后上瘾。事实上,他成功了。
苜凉是渴求暖的人。她喜欢习惯,喜欢近距离。她对白然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年少相识,白然让她习惯且安全。白然给她暖意与宽容,所以她回报他给他她的恣意与娇纵,想用自己真实的不掺和杂质的依恋回复他。她不知道她对白然是不是爱意,但确定的是她恋着他的暖意。她没想过白然会离开,但她也觉得他离开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她薄凉的本质。
白然走后她开始缩在家的躯壳里。她装作风轻云淡。但她会在夜里的阳台上看黑色的夜幕,睁着眼睛,脑袋放空,直至困倦,不知不觉地睡着,然后早上在自己的房间醒来。她不想知道是谁将她放回房间里,整个人就像迷途的灵魂。毫无征兆地,柯陀侵占着她的生活。早上的早餐,同行的车子,共同的归属地。她感受到柯陀是在她半睡半醒的夜里,她突然的头痛,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四下被束缚的紧,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微小的动静,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开,却在起身的刹那被苜凉无意间扯了衣角,他动作一顿,又重新环住了她。
柯陀见证过苜凉的冷情。她小时候有个陪了她三年的柯基,后来它被别的小姑娘抱了一晚后,她就把它送给了她。这不是慷慨,而是放弃。她的归属物沾上了他人的气息就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对白然也是如此。
第二天,柯陀睁眼的时候发现苜凉闭着的眼角带泪,晶亮的。他吻了她的眼睑,然后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苜凉说,我们去看日落好不好。柯陀说好,然后他们坐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看了那里的日落。
苜凉决定和白然在一起的那天,白然拥着她,她闻到他身上一如既往的阳光的味道。夕阳微红的光晕笼着他,让她想溺在里面。他说想和她共度无数个朝夕 ,她说好。他们似乎彼此都忘了朝夕在同一个时刻的不同地方是同时存在的,它是一个多么短暂的瞬间。
苜凉知道柯拖想网住他,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是咳嗽与爱意是世界上最难隐藏的东西。
苜凉在看到落日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让柯陀心惊。他又看到她眼中驱散不去的冷意。苜凉说柯陀,我们在一起吧。柯陀一下子拥紧了她,贪恋余温,说,好。
柯陀喜欢吻苜凉的后背的脊梁,每次她被吻的痒的时候,就翻过身面向他窝在他的怀里。苜凉很安静,也懒得厉害。他眷恋她这种全身心的依赖。直到有一天,苜凉突然说她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他等不了,他可以随时提出分手。
柯陀的心颤了颤,良久说道,我等你,无论多久,你累的话,回来就好。苜凉是在一个普通的下午走的。她没有跟他说,等他回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就是一栋沾满她的气息的房子。他蜷着身子,肋骨被抽离般的疼痛。他不擅长安慰,无论是对他人还是自己。他还是每天规律性的生活。做她喜欢他做的一切事情。他不明白他那么薄凉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持之以恒的对她散发着热意。他怕她恋上他人的热意。健康的持之以恒的热意,比如白然。
苜凉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原本的生活被撕裂了一个缺口,于是更多的光与暗透进来。她去看了好多次落日,有记忆力离的白然,也有柯陀。想起了两段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发现自己自私的可怕。她兜兜转转去了很多地方,明晓了很多道理,明的,暗的。重新拿起了自己的画笔,画了无数的落日。一幅比一幅有温度。
柯陀再见苜凉是在她的画展上,连同白然。苜凉笑着跟他打招呼,他想抓住这一抹笑,于是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摸了摸他的头,说放开。他却锢她更紧,问她这是谁的落日,是他的,还是白然的。苜凉说都有,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落日。柯陀从苜凉的眼里,看到了一潭水,温热的活水。白然的眼中是释然,一个被无辜排出局的人,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始终是苜凉。
只有他执迷不悟,是的,自始至终只有他。

苜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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