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新录(8月15日|日新录(8月15日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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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笔记(四十九)
对于个人而言,每一次读《红楼梦》都会发现未曾发现过的东西;对于时代来说,不同的时代也会发现《红楼梦》不同的意义。《红楼梦》在现代意义上仍然能产生这么大的作用,因为它所体现的爱是真正宽广意义上的爱。我们可以把读者分成两种。第一种读者认为,读了一本书以后自己就可以变好。第二种读者相信,人类在人性方面的摸索与思考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我在读《红楼梦》时常常提醒自己,小说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我的身上有贾政的部分,也有贾瑞的部分。好的文学能提醒读者,人性有很多方面,并不存在好坏的区别。
故事是一环扣一环的。金荣回到家觉得委屈,跟妈妈抱怨,金寡妇不像一般的妈妈,孩子被欺负了,那我就叉着腰去找人理论。她知道对方是宝玉,只能委曲求全。作者写到在他们大家族的权势底下讨生活的人,写他们的委屈和辛酸的时候,竟然充满佛性,充满悲悯。
“话说金荣因人多势众,又兼贾瑞勒令赔了不是,给秦钟磕了头,宝玉方才不吵闹了。”金荣是百般的不情愿。“大家散了学,金荣回到家中,越想越气,说:‘秦钟这奴才,是贾蓉的小舅子,又不是贾家的子孙,附学读书,也不过和我一样。他因仗着宝玉和他好,他就目中无人。’”金荣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心想真的要闹起来的话,他也可以讲出这些难堪的事情。金荣的母亲嫁到金家,贾璜娶的大奶奶金氏是金荣的姑妈,金寡妇听他说了半天,就说:“你又要争什么闲气?好容易我望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千方百计的向他们西府里的琏二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若不是仗着人家,咱们家里还有力量请的起先生?况且人家学里,茶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她觉得孩子不懂事,就继续提醒他,“省出来的,你又爱穿件鲜明衣服。再者,不是因你在那里念书,你就认得什么薛大爷了?”“那薛大爷一年不给不给,这二年也帮了咱们有七八十两银子。”
我常常试着用文学做我的救赎,比如有时在大学里教课,有的同事很喜欢做小动作来整人,当你被整得痛苦不堪的时候,真的在心里会恨这样的人。后来我觉得不应该恨一个人,回到家里就试着用写小说的方法写他。写的过程中我便开始想,他为什么是这样子,为什么要去害人,为什么要做小动作。写完以后,我多多少少对他有所理解,我能从他的角度去想问题了。
金荣妈说:“你如今要闹出了这学房,再要找这么一个地方,我告诉你说罢,比登天的还难呢!”金荣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去读书,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大爷了,只有妈妈知道其中的难处,她很务实地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玩一会子,睡你的觉去,好多着呢!”“于是金荣忍气吞声,不多一时,他自去睡了。次日,仍旧上学去了。不在话下。”学堂这一段在这里就结束了。金寡妇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去跟权大势大的贾家去争,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跟金荣的姑妈讲了一下,这个贾璜的太太一听完就生气了,觉得怎么可以这样欺负金荣呢,这个秦钟也不过是秦可卿的弟弟,她要去理论。
《红楼梦》的小说结构可能不是很容易抓到,因为脉络非常复杂。看《红楼梦》的时候,就要注意它的穿针引线和它的起承转合。金荣再气最后还是要上课的,这一段就结束了。现在,作者要讲金荣的姑妈,环环相扣。“且说他姑娘,原聘给的是贾家玉字辈的嫡派,名唤贾璜。”“这贾璜夫妻守着些小小的产业,又时常到宁、荣二府里去请请安,又会奉承凤姐儿并尤氏,所以凤姐儿、尤氏也时常资助资助他,方能如此度日。”这其中有很有趣的关系,王熙凤帮助贾璜,贾璜的太太又帮助自己兄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苦。作者因为自家被抄,才对这些底层人的辛苦心存慈悲,感同身受。
【日新录(8月15日|日新录(8月15日 晴)】“因天气晴明,家中又无事,遂带了一个婆子,坐上车,家里走走,瞧瞧寡嫂侄儿。”贾璜的太太来看看金寡妇和她的侄子,两个女人开始聊天了。“闲话之间,金荣的母亲偏提起昨日贾家学里那事。”可能心里也有气吧,不想讲偏偏又提起来了,把金荣所说在学校里打架的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都说了。“这璜大奶奶不听则已,听了,一时怒从心上起。”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她不一定是只因为这件事生气,其中有很多累积已久的东西。一直在那边跟人家借钱,看人家的脸色,郁积了很久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她非要去跟人理论不可。这璜大奶奶说道:“这秦钟小崽子是贾门亲戚,难道荣儿不是贾门的亲戚?”她就在比较了,两个都不姓贾,都不过是姻亲而已。“人都别忒势利了,况且都作的是什么有脸的好事!就是宝玉,也犯不上向他到这个田地。等我去到东府,瞧瞧我们珍大奶奶,再向秦钟他姐姐说说,叫他评评这个理。”这个时候的璜大奶奶理直气壮、盛气凌人。那金荣的妈妈听了,吓得不得了,说:“这都是我的嘴快。”她说:“倘或闹起来,怎么在那里站得住。若是站不住,家里不但不能请先生,反倒在他身上添出许多嚼用来呢。”那璜大奶奶听了说:“那里管得许多,你等我去说了,看是怎么样!”“也不容他嫂子劝,一面叫老婆子瞧了车,就坐上往宁府里来。”她“到了宁府,进了车门,到了东边小角门前下了车,进去见了贾珍的妻尤氏。也未敢气高,殷殷勤勤叙过寒温”。很奇怪,她进了那个门后就变了,去的时候气愤得很,可是一进去就不敢讲话了,只说些家常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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