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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表达的爱，难以言说的痛----重看《海上钢琴师》

阻止了我的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所无法看见的那些东西。
【无法表达的爱，难以言说的痛----重看《海上钢琴师》】

1900生活在弗吉尼亚号远洋豪华游轮上，这艘游轮每年五次往返于欧洲和美国之间，对于他，在海上漂泊是最熟悉的生活。
母亲是谁？他不知道。也许曾经有过短暂的时光，他窝在妈妈温暖的身体内，吮吸着甘甜的乳汁。直到有一天，她下了弗吉尼亚号，而1900被遗弃在船上。他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或许对于他而言，妈妈就如同丹尼尔所说，是世上最好的赛马。
因为没有出生证明和护照，害怕被移民局的人抓走，1900一直被丹尼尔藏在拥挤、潮湿的船舱里。对于1900来说，外面的世界是可怕的。透过舷窗望出去，外面是茫茫的海水，有时可以看到蓝灰色的波涛和巨浪。他的童年，没有正常的居所，没有街道，没有广场，没有学校，没有树木花草，没有同龄的玩伴，甚至没有来自女人的呵护。他所熟悉的是船舱、舷窗、船工。他在一群粗犷的船工中成长。1900的养父丹尼尔外形健硕，声音洪亮，但是眼神却满是慈爱，像个温柔的母亲一样抚养他，教他认字。8岁时，丹尼尔意外死亡，1900再次被遗弃。他生命就如同舷窗外的海水，底色是灰色的，内心汹涌的情感和思绪，可以在琴键上自由流淌，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他在一群外形粗犷、言语粗俗的烧煤工中长大，却拥有着阴柔的外表和忧郁的气质。他情感丰富细腻，这些大约是拜两度被抛弃所赐。意外的是，他得到了上帝之吻，拥有超凡的乐感，他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经由音符从他的指尖自由流出，仿佛画家在画布上随意挥洒，有时他用音乐带你漂洋过海，穿越时空，进入一个个不同的世界；有时，他和你停留在此时此地，用音符向你讲述一个个或喜或怒、或爱或恨的小故事。
游轮靠岸，所有的乘客怀揣着各自的美国梦蜂拥下了船。只有那个携手风琴的四五十岁男人依旧沉浸在1900的音乐中，他走过来，对1900讲：
我只知道自己那片土地，对我来说，世界的开始和尽头都在那片小小的田地上，我从没去过城里的商业街。
这样一个农民，他的土地全部都干了，妻子和神父跑了，五个孩子得了疟疾死掉了。应该说，幸运的是，他的小女儿还活着。为了她，这个农民决定和自己的坏运气斗一斗。他出门旅行，漫无目的。直到有一天，他经过一个从未到过的小镇，爬上一座小山。然后他见到了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东西----大海。他以前从没见过海，那感觉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他听到了大海的声音，大海像是在呼喊，声音很大，充满力量，它不停地大叫：你，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家伙，Life is immense。“Life is immense.”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心中波涛翻滚。他突然下定决心，要改变生活，要重新开始。
改变生活，重新开始。这就话深深击中了1900。
1900从出生至今，从未离开过弗吉尼亚号。弗吉尼亚号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熟悉的，熟悉的乐队，熟悉的甲板和船舱，熟悉的大海，更重要的是还有熟悉的钢琴，熟悉的88个黑白键。他从未下过游轮一步。
1900很快就听到了来自生命的召唤：改变生活，重新开始。
Jelly Roll Morton买了弗吉尼亚号的往返船票来和1900决斗爵士乐。1900听了Jelly演奏了一首欢快动听曲子，他可能第一次听到这么出色的琴声，由衷的为他鼓掌。Jelly弹奏了第二首曲子《The Crave》，他一定对这首曲子倾注了很多感情，仿佛在向人讲述过往的苦难，1900感受到了这一切，他感动得泪流满面。第三轮比赛，Jelly一心炫耀他的琴技，在琴声中投入了太多的傲慢和攻击，激起了1900的斗志，1900以惊为天人的琴技完胜了第三轮比赛。Jelly的傲慢如同烟灰一样散落在他的皮鞋上，之后的日子他躲进船舱里，直到灰溜溜地下船。
那个女孩出现了。1900正在随兴弹奏钢琴，那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女孩走近了他的舷窗，对着反光的玻璃清理自己的面庞。1900透过舷窗看到那个女孩，她正注视着自己，轻轻眨着淡蓝色眼睛，暖暖的脸颊上仍挂着水珠，粉色的双唇向着窗口轻轻的吹气，柔软的金发在海风和琴声中的抚弄着脸颊。琴键上流出的琴声满是温柔与亲近，仿佛在对心爱的女孩说，让我靠近你吧，让我轻抚你的脸颊与秀发吧，你离我这么近，你却没有看到我，你人在窗外，心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我要怎样靠近你呢？我要怎样靠近你呢？
这琴声书写着如此美好的情感与渴望，这琴声是属于那个女孩的，任何人都不能带走。1900决定将唱片送给那个女孩，然而他成长的过程中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同伴的经验与鼓励、自我尝试与受挫都从来没有过。他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习：hi，小姐，我想送你一个小礼物。。。。。。他一次又一次走近那个女孩，手中拿着那张唱片站在离女孩不远的地方，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种吸引折磨着他，他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深夜潜入女孩住的船舱，冒险吻了一下睡梦中的她。
（被充满青春气息女孩吸引的桥段在电影《香水》中出现过，主人公格雷诺耶被卖梅子的红发少女吸引，一路跟踪以至于最后误杀了她。格雷诺耶是个弃儿，从出生那一刻就被母亲遗弃在臭鱼堆里，尽管发现后被送进孤儿院并幸运地活了下来，但从出生那一刻他的生命就不被祝福，也从未得到过爱，长大后也不知道什么是爱，那一个个青春洋溢的鲜活的少女在他眼中不过是能够散发致命诱惑的物体。与他相比1900是幸运的，他的家人把他留在头等舱的钢琴上，一定是希望他被上流社会的有钱人收养，收养他的丹尼尔也是一个温暖有爱而又不缺乏力量的人。因此在格雷诺耶眼中那些女孩个个是可杀的物件，而在1900眼中那个女孩是一个被尊重的被爱的温柔的生命。）
游轮靠岸，1900再次冲入人流中要把唱片送给女孩，然而他依旧没有勇气送出礼物。女孩走到他身边，轻松地吻了他的面颊，并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这是来自生命的召唤：改变生活，重新开始。
1900终于决定要下船了，他穿上MAX送的驼毛大衣，哭泣着和游轮上的厨娘、船工、水手、乐队队友一一告别，然后走下船梯。迈步至船梯中间，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来自未知世界的声音、未知世界的景象，林立的高楼压迫着他，来自生命的召唤和对未知世界的惧怕拉扯着他，他摘下帽子向陆地方面扔去: 把命运交给上帝吧！帽子漂落在水里，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快步回到船上。后来的日子里他似乎陷入了另一个空间，像生活在四璧高墙内，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不与人多说话，郁郁寡欢，亳天生气。
直到这艘游轮报废，船体要被炸毁，他依然躲在船舱的一个角落里，和船一起灰飞烟灭。
1900对Max说：After all, I don't exist
for anyone. You're the exception, Max.
只是这唯一的友谊的召唤太弱了，抵挡不了对陌生世界的恐惧。他最终选择了和船一起死亡。
1900为何不能够迈下船？
陆地还有什么在吸引他呢？那个女孩，可能早已出嫁，为人妇为人母，早已忘记了那句随口邀约。陆地已没有他想要的一切。他没有亲人，自小被父母遗弃，八岁又失去养父，他所有的与人有关的联系都在船上，船是他的一切。船解散了，所有的关系也就解散了，没有伙伴，甚至没有人想到他会选择留在船上。对于陆地上的人，他是不存在的。
而未知的世界又充满了不确定感，那是一个失控的世界。
1900说：天啊！你看过那些街道吗？仅仅是街道，就有上千条！你下去该怎么办？你选择哪一条来走？怎么选择“属于你自己的”一个女人，一栋房子，一块地，或者选择一道风景欣赏，选择一种死法。
那个世界好重，压在我身上。你甚至不知道它在哪里结束，你难道从来不害怕因此崩溃掉吗？
1900最终成为一个悲剧人物。生活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一个1900？
如果生活没有呼唤你改变，你会主动改变生活，重新开始吗？
你的父母、你的工作、你生活的城市或村庄、甚至你的家庭又何尝不是弗吉尼亚号呢？
孩子成长到一定年龄，要离开父母去寻求发展。如果没有获取足够的安全感，害怕探索，有的人无法离开父母，终其一生，都围在父母的身边。
当你的工作不能满足你发展的需要，你是否敢于放弃这份工作，换一个城市，甚至到一个新的国度，勇敢开始一份新的工作或生活呢？
有人说：本来结婚是希望他能为我遮风挡雨，没想到所有的风雨却都是他带来的。有人的家已经风雨飘摇、破败不堪，随时要倒塌，却也不敢跨出一步，依然留在这样的家里，既没有勇气修复，也不去探索新的生活，只一味逃避。这个家不也是一艘破败的、充满炸药的弗吉尼亚号吗？
1900害怕分离，害怕陌生的世界，不敢离开他出生的弗吉尼亚号。终其一生无法表达他的爱，终其一生都有着无法言说的痛，那就是渴望亲密，却又害怕亲密。
做为人，我们也害怕离开熟悉的一切，不管这熟悉的一切是好还是坏，踏上一片新的土地，尝试和不熟悉的人交往，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对我们，也同样是一种挑战。
当你生活在弗吉尼亚号上，希望你也能迈出脚步，踏上陆地，勇敢地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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