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过去的一封信
一直想给过去写一封信,不必有称呼,亦不必有问候语,只要语言随情感自然淌出来便好,终于有这个机会,把这封信送给自己。
十八年,我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再到步履蹒跚,恍然间亭亭玉立。我的过去,不长不短,谈不上风雨交加,亦不是顺风顺水,大抵就是苦乐参半的刚好吧。过去的这些年里,我曾经拥有过美好和快乐,也曾经因为生活的险阻而崩溃,回头看过去,因为不是笔直大道所以一眼看不尽,如今倒也觉得走这一遭是值的。
要从哪里说起?那一年父母二人都还未有稳定的事业,我就这样出生了。我的出现给父母带来了欢乐,但同时养育我的责任也让他们不得不远离故乡,寻找生计。听外婆说呀,那时候的我小小一个,总是踉跄着到楼下,喊着要找妈妈和爸爸。但父母奔波的那几年里,故乡是只有冬夏的,因为一年就回来两次的他们,看不到故乡的春秋。
【给过去的一封信】六岁那年,我的生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父母接了我,去了他们工作的地方。我开始随着父母一起奔波,在一个工业区上一年学,又换到另一个新的地方。同学和老师换了一拨又一拨,我觉得匆忙,却又想:父母在身边的日子是值得珍惜的。二年级时,我有了一个小妹妹,她很可爱,我常和她玩,帮着妈妈冲奶粉。那时还不能异地高考,家人为我着想,还是让父母在我读四年级那时把我送回了家。在家乡念书的我学习有点跟不上,但一想到父母还在外面打拼得那么辛苦,我就暗下决心,要好好努力。
后来的日子就还算顺遂,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初中。只是,大概生活总会有些意外吧。初一那年妈妈生了个小弟弟,弟弟却在一岁的时候得了脑膜炎。其实父母一开始不打算告诉我,他们只希望我在家乡好好地学习。但是我悄悄发现了,我发现打电话时父母的语气变得疲惫又无奈,也发现本来每个星期给我打一个电话的他们十天半个月才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一开始当然不理解,甚至觉得他们不爱我了,但有一天我不小心听到了奶奶和妈妈的对话,我才知道弟弟生了很严重的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根据奶奶和妈妈讲电话时的语气和表情我都能猜到弟弟的情况并不好,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和父母多说些开心的事,让他们能休息一下,不那么焦虑。事情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是的,弟弟去世了。那一年父母实在是太悲痛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情回来过年。我和奶奶在冷清的家里看着春晚,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弟弟去世那一年,是我们家的转折点。欠着亲戚朋友以及医院很多债的我们家,日子拮据得有点可怜。我其实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就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钱买书。那一年我的校服是我从早餐钱里省出来的,当我把一堆零钱交上去的时候,老师说你怎么知道我缺零钱买菜啊,我只能苦涩地笑笑,不敢说话。
我当时是明白弟弟的夭折给家人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的,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幼稚的我无法理解丧子之痛有多么的可怕,以至于让我亲爱的妈妈也倒下了。妈妈得了抑郁症,从四楼跳了下去,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住院。那一年我中考,我每天都很害怕,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了他们,我只能靠学习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于是,我上课,背书,写作业,考试。我盯着自己的排名,生怕它掉了去,让父母不开心。
中考,县三十三名,知道成绩的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因为难受。妈妈回家养病,我念高中。那时候只觉得,有书念的日子是真的好啊,生怕我一不小心就失去了读书的机会。其实妈妈在家里依然会犯病,我难受,却不知道怎么排解自己。高中三年,课业负担沉重的我也变得阴郁,常常觉得很痛苦。其实我高考失利,是考砸了的。填志愿那几天,总是流着眼泪。还担心家里人因为我考得太差不让我念大学了,所以接到生源地贷款的通知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事情终于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来上大学之前,妈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很多,爸爸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头上生出白发。我一直想着要去兼职,来减轻他们的负担。但我又因为高考失利而害怕自己成绩上不去,兼职会影响自己的学习。但让爸爸一个人那么辛苦,妹妹又还小,我实在是不忍心啊。所以,当国家贫困生补助批下来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这样我就可以更安心地学习了,生活也得到了一点改善。虽然现在还是很辛苦,但比起从前实在是好了太多,我很感恩,也很珍惜。
十八年,我看过满天的繁星,淋过城市的大雨。风雨飘摇里我总能想起苏轼的那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十八岁的生日我在大学度过,那天我抬头看星星,合十双手悄悄地许下心愿:父母安康,妹妹和我好好成长,一切都好。
如今我写下这封信,不署名,无日期,只希望我不忘过去,不畏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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