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娇|100次住院和“翻倍的生命”( 四 )


隐匿的背面
灯塔背后,也有阴影 。
攻击伴随着曝光量的增加而频繁发生 。有人把她那篇自救指南发到校友群里,被质疑冒充复旦校友来募捐筹款;化疗后手脚变黑,做个美甲显白一点,被说“得癌症是因为化妆”;脸黄有斑,修眉、种睫毛改善一下,被指责“生病还花这种没用的钱” 。
许多在她看来是大城市女孩非常自然而规律的事,却受到了一些网友的苛待 。
她也几乎不写大众点评了,已故的抗癌博主虎子,此前曾因大众点评记录被质疑一边卖惨一边挥霍,提及此她有些愤懑,“难道我生病了,就一定要特别的穷,特别的惨,特别的丑,特别的沉沦吗?人生 lose everything(失去一切)才算吗?”
去年,周韵娇承受了一次密集网暴 。
在一次采访短片中,她提到遗产分配,其中有调侃给老唐留了二婚基金(实则是让他安顿好父母养老、房贷等),她也曾开玩笑地鼓励老唐多认识新的女孩,不希望40岁的他回到相亲市场被人挑挑拣拣 。最终短片的标题,拎出了这段采访插曲中的“二婚基金”,使她收到了大量微博“女权”的私信辱骂 。
即便是周韵娇想要帮助的人,也曾伤害过她 。她曾因此失眠了好几晚,一周暴瘦近10斤 。很多事她从未澄清过,也不想公开与逝者的聊天记录,觉得“太不体面” 。
如今,周韵娇已能独自消化大多数恶意 。但提到这些事,她还是有些意难平,因为“真的投入了很多感情” 。
“很多人觉得我就靠写公众号骗人钱、煽情、卖惨,或者靠推荐保险产品来变现什么的 。”
“别人嫉妒我,就会伤害我,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值得嫉妒,嫉妒我看病吃苦很容易死么?”
“我又活不了多少年,我就是在最后想干一点稍微超出我自私范围内的事情,仅此而已 。就这么一点点利他,别人都不相信 。”
在种种非议中,她一点点建立起心理防御机制,决心不再混圈远离社群,定下三条采访准则:不要交浅言深;不要犯无立场错误;避免极端话语 。
她清楚有些媒体更看重她的标签:金融女、复旦硕士、硬核抗癌网红,而过于光洁无暇的形象,更容易招来误解和争议 。她觉得自己在被消费,但仍愿意借媒体之力去传播“科学理性”的观念,为这个群体发声 。
何况对她而言,活着,并被看到,本身就是一种希望,一种“翻倍的生命力” 。在那些难受得想死的夜晚,她会跟老唐说:“老子不治了,有事烧纸说 。”
“那你父母和奶奶怎么办?”“你挂了大家就又觉得淋巴瘤肯定活不长了,你白努力了 。”两句话总能把她从泥沼中拽回来 。
周韵娇|100次住院和“翻倍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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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治疗的柱子哥 。受访者供图
接受不少采访之后,周韵娇发现,越是看起来理性,别人越想看到你的崩溃 。很多采访人员问过她:“柱子哥”难道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刻吗?
她说95%的事是可控的,另外5%,因为牵涉到一些人,她不愿讲 。
她在患病一周年纪事中如此描述那5%:“有些瞬间,我觉得自己只身一人抱着还有三分钟就爆炸的炸弹拼命逃离人群,要纵身山谷或者湖泊,才能不波及旁人 。我睡眠轻浅,任何潜意识的忧思都会化作梦魇重重里的恐惧,梦里的主题多是失去、痛苦、巨变和逃离 。”
周韵娇也曾想过逃离“柱子哥” 。
一周前,她和少年时喜欢的男孩寒暄了几句,不由感慨,那个男孩没有变,留在老家过着平凡的生活 。而她需要的那种平凡,“可能永远得不到了” 。
那天她在公证处敲定完一些直白残酷的细节,回家已是雨夜,她有些伤感,有种一辈子快过完的感觉,空荡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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