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小伙子,你母亲想见你最后一面

似乎又是一个不寻常的夜班…
接班的时候 , 白班医生一再交代晚上要注意51床的老太太 , 情况比较严重 , 已经签了病危通知 , 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 。
这个病人并不是我亲自收治的 , 情况不是特别的了解 。详细翻阅了一下病历和所有的检查报告 , 病人年轻的时候得过肺结核 , 但家庭条件太差 , 没有规范治疗 , 部分肺组织出现毁损 。然而这次发病并不是因为这个 , 而是左侧肺门巨大的肿块 , 这个肿块压迫气道 , 造成她无法顺畅的呼吸 , 食欲不振 , 营养不良 , 胸腔和心包都出现了积液 , 心肺功能非常差 。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 , 病人几乎没有积极抗肿瘤治疗的机会 , 只能来到我们这里吸氧 , 补充营养 , 抗炎平喘 。
说她是老太太 , 其实并不准确 , 才59岁的年纪 , 然而外表看起来却有七八十岁的样子 。因为气喘 , 她不得不半卧在床上 , 蜷缩在一起 , 床头竖起来几乎快九十度 。饱经风霜的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 , 手上皮肤皱缩 , 黑红黑红的 , 布满老茧 , 一看就是辛苦的劳动人民的手 。还未走到床边 , 不需要听诊器 , 我就听到了她喉咙里急促的喘鸣声 。
我暼了一眼床头的监护仪 , 面罩吸氧氧饱和度才勉强达到90% , 心率每分钟超过了130次 , 血压处于临界低值 , 似乎在逐渐下降 。病情确实非常严重 , 能不能到熬到天亮都是问题 。
看到我站在床边 , 老太太用尽全身力气抬了抬手 , 想拉住我 ,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抓住任何漂浮的东西 。我主动抓住她的手 ,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 , 似乎在说什么 。我低下头把耳朵凑近了 , 好像听到了“儿子”两个字 。
喊来家属到办公室 , 又是例行公事的交代一下病情和后续是否抢救 , 去不去重症监护室之类的问题 。衣着朴素的大爷小心翼翼的问道:“目前的情况能不能熬到明天 , 我想等儿子来看看她 , 她这几天迷迷糊糊的经常喊儿子的小名…”
“其他抢救不做 , 可以用药物尽量拖一拖时间吗?重症监护室太贵了 , 去不起啊!”
“你儿子在哪里?晚上赶得及过来吗?情况和他说了吗?”我以为他儿子只是工作忙或者在外地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 然而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
“半年前 , 因为征地拆迁款的问题 , 他和我起了争执 , 他想把这笔钱一起拿去做开店做生意 , 我想着他母亲身体不好 , 留着慢慢看病 , 儿子一气之下不理我们 , 已经半年没见面了 , 打电话也不接 。医生 , 麻烦你尽力给我们拖延两天 , 我再多打几次电话 , 找其他亲戚去劝劝他 , 好歹见母亲最后一面!”
我停下了手中正在写字的笔 , 望着这个朴素的男人 , 这个情况确实是我始料未及的 , 如果老太太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 会不会不能瞑目?老爷子会不会带着无尽的遗憾度过余生?而我也会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 。赶紧喊了护士准备好多巴胺提升血压 , 抢救车放在床边 , 改用无创呼吸机辅助呼吸 。对我来说 , 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 , 尽力而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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