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明月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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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店打烊了，客官请回吧。”店小二笑着对酒楼里最后一个客人说。
客人午时就来到明月楼里，只要了一坛竹叶青，一盘熟牛肉，几碟下酒的小菜。他吃的很慢，很有规律。每一片牛肉都要嚼二十四下方才下咽，一次不多，一次不少。吃完牛肉后要夹三口小菜，小菜每口只嚼十一次，也是一次不多，一次不少。吃完三口菜后，要喝一碗酒，他喝酒很快，每次都是一饮而尽。喝完酒后，他又夹起一片牛肉，重复上述的过程。
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来而复去，只有他一人在那里端坐不动。如果不是看他脸上有一道伤疤，面相凶恶，桌边又放着一把长刀，店小二早就上去赶人了。
眼见几个时辰过去，太阳西下，客人还没有去意，店小二耐不住老板娘的连番催促，只好鼓起勇气堆满笑脸，提醒这位客人打烊的时间到了。
那疤脸大汉促狭地打量着店小二好一会，方才说道：“你心里一定在骂，哪里来的穷鬼，怕不是没来过酒楼，连吃一盘牛肉都要墨迹半天。”
店小二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冒汗，他急忙摆手否认。他惊恐的看着疤脸大汉，因为他正是这样想的，与此人所说分毫不差。
疤脸大汉倒上一碗酒一饮而尽，他刚刚吃完三口菜，在与店小二说话时，他也没有打乱自己吃饭的节奏。
喝完酒后疤脸大汉继续说道：“我自小穷困，吃不上一顿饱饭，成年之后也是身无长物，这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总要吃的讲究一些，好不做个饿死鬼。”
店小二讪笑道：“客官说笑了，您老人家身强力壮，看面相也不像有疾病缠身，保可长命百岁，怎会忽然之间就死了呢？”
疤脸大汉笑道：“杀人的不只有疾病，还有刀剑。再过一刻钟，我就要死于剑下。”
店小二奇道：“是什么人要杀你？”
“无痕公子。”疤脸大汉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他非但对自己即将身死的命运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有种莫名的期待。像是能死在无痕公子剑下，是自己莫大的荣耀。
店小二小声嘀咕道：“无痕，无痕，好奇怪的名字。”
疤脸大汉道：“无痕公子本名慕容白，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藏剑山庄世代出剑道天才，无痕公子更是其中的集大成者！他自出道以来，经历数百场恶战，无一落败。他喜着白衣，杀人前后都要沐浴更衣，杀人后要以白绢擦拭剑上的血渍。因他生性爱洁，不能容忍身上有半点污渍，江湖中人就把他称作无痕公子。”
店小二憧憬道：“这神仙一样的人物，一定会得到很多女孩的芳心吧！”
疤脸大汉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趣！追求无痕公子的江湖少女倒是不在少数，但至今江湖上还没有传出过无痕公子与哪位女孩有过情缘。他杀完人后总是飘然离去，那些女孩怕是连接触他的机会都没有吧。”
店小二道：“真想见识一下这样的神仙人物啊！”
02.
疤脸大汉将最后一碗酒一饮而尽笑道：“你想见无痕公子，那有何难，我带你去。”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左手拿刀，右手提着店小二一路飞奔穿过城镇。此人身法迅捷，提着一个一百多斤重的大活人如若无物。店小二只觉得头晕目眩，周围的店铺、房屋都飞速向后倒退，自家的明月楼逐渐变成一个小点，转瞬间消失不见。只一盏茶的功夫，等店小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身在一片竹林之中，原来他已经来到了洛阳郊外。
疤脸大汉放下他，领着他一路前行，时而左拐时而右拐，有时前面没路，疤脸大汉就提着他纵身一跃，翻过眼前的屏障，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竹林深处的小湖边。无痕公子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店小二一眼看去，只见无痕公子一身白衣，连靴子都是白的，果如疤脸大汉所言，长发披肩，一双眸子漆黑发亮，像是能洞穿人的心魄，眉头紧皱，似是刚经历过什么伤心事。
看到疤脸大汉，无痕公子淡然说道：“修罗刀无常，我们约定好是两人比斗，你带个外人来是何用意？”
无常说道：“这可能是我一生中的最后一场比武，我希望能有一个观众。”
无痕公子看了一眼店小二，点头道：“可以。”
无常转头对店小二说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小兄弟的姓名？”
店小二道：“我在酒楼干活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问我名字的客人，我叫王月楼。无……无常大哥，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无常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本就是这人世间的孤魂野鬼，便以无常为名。小兄弟你要做的事，我已帮你办到了，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王月楼道：“无常大哥你说。”
无常道：“请你在我死后帮我收尸，我不想死无葬身之地。”
王月楼急道：“一场没有一点胜算的比武，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呢？完全可以不比的呀！”
无常道：“总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我三年前刀法进入瓶颈期，百般努力，三年来仍无寸进，和无痕公子的比武是我最后的机会。只要能见到刀法的下一重境界，死又算的了什么！王兄弟，我只问你一句，我要你做的事，你可能做到吗？”
王月楼毅然道：“无常大哥请放心，若你不幸战败身死，我会为你买洛阳城最贵的棺材，让你风光大葬！”
无常哈哈大笑道：“那倒不必，太金贵的棺材我怕是要睡不习惯呢。只要挖个土坑，把我埋下去就行了。”
03.
无常对无痕公子说道：“我的事已经交代完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王月楼听到比武要开始了，赶紧瞪大眼睛，生怕错过接着来的精彩场面。
只见无常拔刀欺身向前，无痕公子还剑迎击，刀剑相击，嗡嗡作响，两人越舞越急，霎时间王月楼已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只见到一团黑影与一团白影纠缠在一起，夹带着两道寒光，黑白两道影子不停旋转变换，像是一幅自然旋转的太极图。片刻后，只听到铮的一声，太极图分裂为两半，无痕公子傲然立在湖边，还剑入鞘，无常长刀脱手，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魄。
良久之后，无常才缓过气来苦笑道：“想不到我临阵突破，实力还是远不及你。只是我不明白，你那一剑明明可以杀死我，为何只是震飞我手上的刀？”
无痕公子道：“我为何要杀你？”
无常咬牙道：“无痕公子剑下从不留活口，何以今日对我例外？”
无痕公子道：“我已答应阿青不再妄造杀孽，今日对你如此，来日对其他人也是一样。你很不错，三年后还在这里比试，你意下如何？”
无常喜道：“好，到时候一定恭候大驾。”心里却想，阿青是何许人也，竟能改变当世无双的无痕公子。
无痕公子对王月楼道：“你若有意，三年后还可再来观战。”说完后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再看时，无痕公子早已消失不见。
无常捡起地上的刀，对王月楼说道：“王兄弟，那我们三年后再见了。”说完大踏步离去，看他不能运转轻功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04.
王月楼浑浑噩噩地回到明月楼，看到老板娘早就站在门口等他。见到他回来，老板娘一把扭住他的耳朵说道：“你个小兔崽子死到那里去了，酒楼打烊还有这么多东西需要收拾，你跟那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恶汉子出去鬼混什么？”
王月楼鼓起勇气说道：“老板娘，我想离开酒楼。”
老板娘奇道：“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是翅膀变硬了，现在居然要走？”
王月楼正色道：“我不想平庸的过完这一辈子，不想永远只做别人故事里的配角，不甘心只做一个没有名字的店小二。江湖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老板娘长叹一口气道：“小楼，你来酒楼多久了？”
“六年了。”
“你十一岁那年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这么多年来我可曾亏待过你？”
“老板娘对我恩重如山，我……”
“厨房还有些碗碟需要收拾，你去帮忙吧，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老板娘我一定要走！这些年赚的钱我都可以给你，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以后我若能出人头地，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吗？你就这样看我？”老板娘面色铁青，眼珠也变得通红。
“从你到这来的那一天，店里就只有老板娘没有老板，你偷偷问过店里的人很多次，他们都不愿意说。今天我索性告诉你，那个天杀的当年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去闯荡江湖，结果惨死在外面。你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王月楼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充满了愧疚，不由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但很快又坚定了信念。见到了更精彩的世界后，原来的生活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良久后，老板娘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说道：“你看来是打定主意了，你从小就是这样，自己拿定注意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一定要走？”
“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就想清楚了。”
“那就滚吧，明天一早你就离开，从此以后你是生是死都与明月楼无关。”
【【武侠】明月楼（二）】第二天一早，王月楼就离开了酒楼。老板娘很罕见的当天上午没有起床，路过她房间时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她中午出来时，眼圈还是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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