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陪伴｜来不及告别 10陪伴｜来不及告别

文章图片
文/张小晩如月

01

写文的几年里，身边能写的人几乎都被我写了个遍，唯独对于奶奶，一直鲜少提及。其实之前好几次有想写的冲动，甚至连大纲都列好了，可是当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的时候，我却觉得因为愧疚与自责，没有了写下来的勇气。
走过三十多个春秋，我意识深处从来不认为清明节是个重要的节日，曾经一度，我还怀疑国家将清明列为法定节假日，真是小题大做了。
今天之前的清明假期，对于我来说都是用来游玩的。近到苏杭，远到泰国新加坡，每一个清明节都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欢乐。直到去年的今天，当我即将踏上飞往新加坡的航班时，得知了外婆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清明才有了特别的意义。
一边是朋友和孩子期待已久的旅行，一边是亲人的离去。我在孩子期待的眼神中选择了飞往异国他乡。对于外婆，注定亏欠。
前天清晨，爱人在电话那头轻声告诉我说奶奶去世了，虽然爱人的奶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时间我的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因为她一直像我的奶奶一样给过我同样温暖的关爱。
近三年以来，“奶奶快不行了”这样的话，每年都会听到两三次，尤其是一入冬，总有那么几天奶奶就会不吃不喝，仿佛挣扎在生命的边缘。然而在公公和家人的精心照顾下，春暖花开之后，她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
可是这一次，春花依旧在，故人已永别。

02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比父母更爱我们的，是父母的父母。我深以为然。
十八岁之前的日子里，我曾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均健在而骄傲。对于她们的宠溺与疼爱，我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的小学基本是在奶奶的陪伴下长大，记忆深处，和奶奶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就是因为起床迟到，我一怒之下拔光了她种在门前空地里的所有香菜。那次拔完香菜之后，由于内疚，我不但不再讨厌香菜，反而深深地爱上了香菜，几十年过去了，香菜的味道里依旧藏着奶奶的影子。
高中时的一个中午，我没有回家吃饭，爷爷和奶奶步行来学校找我。当同班同学告诉我“你爸妈来找你”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从来没有来过学校的爸妈来看我了，当我兴冲冲地扑进教室，看到的不是爸妈，而是爷爷奶奶时，满是失望写在脸上。
我甚至虚荣地以为，老到掉牙的老头和老太婆来学校找我，会让同学觉得很奇怪吧。因此我快速打发她们离开，生怕被同学看见笑话。
大学之后的第一个五一假期，我吃过奶奶做的豆腐连锅面片后，被她拉着去泾河畔散步。她微驼着背、背着双手、戴着太阳镜行走在晚风中的样子，真是酷极了。
我们面对面行走，以便可以清楚地看清彼此的脸。我倒退的方向就是她要走的前方。那天的晚霞特别美，金色的余晖无限拉长了我们的身影。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挺拔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在心里默念：等我毕业了，一定要带奶奶去看更大的长江和黄河。
不曾想，那次散步，竟是我和奶奶相处的最后时光。五个月之后的国庆节前夕，奶奶因为胃癌永远离开了我们。
那年国庆七天里，下了六天雨。乡亲们说，那绵绵不断的雨水，是上天不舍得让奶奶离去而流下的眼泪。出殡前一天，雨停了，太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连那晚霞都如同我们散步的那天一样，柔和温暖。
奶奶的离去，让我在有生之年第一次严肃地去思考生老病死的问题。奶奶陪着我长大，我却没有办法陪着她变老。曾经幻想的种种等待，只不过是永生都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在她们爱我们的时候，我们还懵懂无知，等我们懂了、长大了、有钱了、有时间了......她们却已经老了、不在了。我们等得起，可她们等不及。

03

走进婚姻，我在奶奶离开之后的成年岁月里，又一次感受到了另一位奶奶的爱。
爱屋及乌，作为孙媳妇，刚刚嫁到爱人家，拄着拐杖坐在我房间的床沿上，为我理清家族关系的人是奶奶；儿子出生时，戴着老花镜用百家衣帮孩子缝制衣服的人是奶奶；女儿第一次回老家，一直惦记着要把爱人小时候戴过的银项圈给女儿戴的人也是奶奶......
爱人说：“趁奶奶还在，我们要常回家看看。”
奶奶说：“你们回来了，即便吱吱哇哇吵到耳根疼，也是幸福满足的。”
是的，爷爷不在的二十六年间，她习惯了独处，却又最害怕孤独。她喜欢热闹，她太爱人间。年近九旬的她头脑清晰，乐观热情。她爱我给她所拍的每一张照片，还说我比专业摄影师拍得都好。她爱周围的人，她爱世间的一草一木。
过完年临走前，愈发瘦弱的奶奶用有些干瘪的双手紧紧拉住我的手说：“暂时不开学，要不你们晚点再走。”我们却依旧按照既定计划，头也不回地离开，忘记了是否有说过再见。
万般挽留，终究今后难相见。
来不及告别，把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这样的陪伴，才是亲情最美的注脚。
【10陪伴｜来不及告别】幸好，我们懂得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