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沙河|日落沙河 | 第三回(倾斜于地面45度的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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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一个傍晚,一场雷阵雨将路面打的湿滑难行,未曾消散的阴云,侵占了大半个天空。久违了的清风趁着日落,壮起了胆,难得勇敢的吹了将近一个钟头。顽固的暑热只好暂且妥协,径自躲藏了去。地铁口往幸福城方向的路上,方才还是一身腻汗的行人,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雨后的沙河,天边的太阳羞答答的躲在阴云背后,还没来及探头,便让无边的地平线藏在了身下。天光渐暗,一辆从"多乐之日"厂区内驶出来的运货车,在马路上猛轰了一脚油门。
绿植覆盖的阴影处,一位骑着电动载着女友的小伙子,冲着渐行渐远的运货车大骂了几句,回过头,无奈的从兜里拿出一块纸巾,将女友衣角拾起,轻轻的擦拭了一番。接着,俩人像没发生事一样,顺路而去。
十字路口的生意总是那么火爆,停在路边的法拉利依然扎眼,却也见怪不怪。两公里之外的别墅区建在巨大的的人工湖上,形状各异的大house傍湖而立,每次从地铁上俯瞰,我总担心富人们会不会被蚊子大军欺负。结论是,我的担心明显多余。这不,住着大house的公子们又来与民同乐了。
厚哥打来电话,让我帮他买一张煎饼和一份炒饼,我在十字路口找到了常去的小吃摊位,买好了晚饭,回到了幸福城公寓楼下,刚好撞见了出门扔垃圾的厚哥。
我正要开门上楼,厚哥突然指点马路的一头,跟我说:"快看,快看"
顺着厚哥指去的方向,我看到一位大叔模样农民工穿着的醉汉,斜着身子歪着脑袋,向我这边走来。醉汉晃晃悠悠,对身边驶过的车辆仿佛全然没有察觉,索性将马路当成了舞台,忽左忽右忽前,演绎出了一种魔性的节奏感。
待到醉汉走近,我才看清,他的身子一直往右侧倾斜,基本与地面呈45度,却一直保持不倒。这神技,像极了mv里的迈克尔杰克逊,只不过,迈克尔是朝前倾斜,他是往右倾斜,技术难度看似更高一筹。
阴沉的天空里不见星光,马路边,也仅有几处自建公寓透出点微弱的灯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来,将不怎么喝酒的厚哥呛的干呕了一声。厚哥皱着眉说:"醉汉再这么走向去,要不掉进马路边的臭水沟,要不非得让车给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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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们去问问?"说话间,我和厚哥走到醉汉身边,把他搀到路旁。
"大哥,是不喝多啦?这路上挺危险的,你先歇一下吧"我问了一句,醉汉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哼哼了一声。
"大哥,您家在哪啊?要不我俩把您送回去吧,要不您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一下"厚哥诚恳的看着醉汉,醉汉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嘟囔着:"不用打电话,不用打",然后指了指前边:"我住那边"
厚哥跟我商量说:"要不咱们先按着他指的方向走吧,不对了,一会儿再问他"
我说:"好",然后,把买好的晚饭,随手放在了公寓门口的一摞用来当床板的破烂三合板上。
我俩一左一右,搀扶着醉汉,往他指去的方向出发。醉汉没站稳,一个趔趄,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也跟着双脚打滑,一只手撑在湿滑的马路上,沾了黑泥。
醉汉嘴里哼哼着:"谢谢你们俩",却总不说自己家到底在哪,就这样,我们三人像连体儿一般,踉踉跄跄的走出了约莫两三公里的路程。难得一天的凉爽,我与厚哥却冒了一身大汗,衣服上混合着醉汉身上许久没洗澡的霉味儿和浓烈的酒气。
可能是排了许多汗的缘故,醉汉明显清醒了一些,跟我俩说自己饿了。我去路边买了一份铁板烧,醉汉囫囵几下,吃了个精光。
【日落沙河|日落沙河 | 第三回(倾斜于地面45度的醉汉)】"这是跟谁喝的酒啊?喝醉了没人管,还不管饱",我有些不耐烦的跟厚哥吐槽了一句。
醉汉好像听懂了什么,脸上肌肉微颤,眼角里泛起一丝难过之意,转瞬又眯起了眼,跟我俩一直说:"谢谢,谢谢",生怕我俩丢下他不管。
走了几公里,我俩双腿竟像灌了铅,实在无力,只好叫了一辆蹦蹦,然后拉着醉汉,挤了上去。蹦蹦师傅问:"你们去哪?"我和厚哥面面相觑,向师傅求助:"要不您问下他,我们对路也不是很熟"
师傅看了看醉汉指去的方向,说:"要不咱们先往那边走呗"
已经犯困了的我,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蹦蹦师傅拉着我们,边问醉汉,边摸方向,来来回回约莫行驶了半小时,却还是没有头绪,渐渐的失去了耐心,坐在前边埋怨了起来:"这什么时候能找着啊,我还得回家看孩子呢,实在没辙,咱们就先停下来,问清楚了"
我们陆续下了车,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从醉汉兜里掏出了手机,试着找找他的电话簿,一个个打电话。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只能收发短信打电话那种,打开短信记录,只有一些欠费缴费的信息。摸索着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终于在拨到一个叫"梁老板"的电话时,接通了。
交代了几句事情的经过,"梁老板"告诉我们自己是醉汉的工头,晚上一起喝了点酒。"梁老板"说话冷漠粗鲁,夹杂着"他妈的"之类的字眼,但总算告知了醉汉的住所,原来就在经管旁边的工地上。将要挂电话时,电话那头依稀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梁老板,五月份的工钱先给结一下吧..."
"这工头他妈的一定不是个好人,走吧,咱们",蹦蹦师傅催促我们快上车。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醉汉的工地,将裤兜里浸湿了的50块钱付给了蹦蹦师傅。工地门口,一群人在打扑克,眼神麻木的看着醉汉,却没人起身搀扶。走了几步,一个年级大约16、17的小伙子,从屋子里出来,跟我们点了点头,将醉汉扶了进去。
回到家,已将近12点,窗外一轮皎月升起。
行路之后的身体疲倦难耐,心里却汹涌着无言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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