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的意象与隐喻现代诗的意象与隐喻

许多人以为现代诗不過是散文分行，没有旧诗的韻味和章法。旧诗〈樂府〉〈歌行〉类的创作，雖然不象绝句或律诗有它的字数和句式，但在诵读上也能抑扬顿挫，显出诗歌的美。
现代诗的困境在於沒有條條框框，没有句式的限制，也不须要講究对仗平仄，因而使现代诗的创作陷入無所適從，使初接触现代诗的读者也看不出现代诗的美。
我在这裡借用兩位现代诗人的诗是如何利用意象与隐喻從而展露出现代诗意象与隐喻之美。

戒诗作者：洛夫早年满腹的激情
曾撑得我
沿室游走如一怀了孕的猫
积多年的阵痛
只产下
一窝骨多于肉的意象
戒诗
首先得戒饮露食花之贪
戒水中捉月之嗔
戒临流悲叹之痴
戒举杯唱大江东去之狂
戒揽镜对着自己冷笑
戒望着天空随风而去的纸鸢发怔
尤须戒读报时
扼腕顿足之种种
然后呢？
然后衣带渐紧
然后血压昇高
然后将一身痴肥塞满藤椅
在阳台上挥扇喝茶
听群雀聒噪
...........................选自洛夫/世纪诗选/台湾尔雅出版社

诗人洛夫被二岸三地的华人称为诗魔，他最早期的长诗册《石室之死亡》(1965)，被誉为现代诗朦胧派(有称之为象徵派、超现实主义)史诗，后来有3000行的长诗《漂木》2006年出书，写时已经高龄七十二岁。

洛夫在给陈祖君一封信里曾说：「后来我发现，《石室之死亡》，这个题目十分重要，因为它是全诗的一把钥匙，譬如：『石室』象徵一种封闭，一种禁锢。『死亡』则象徵一种旧的绝灭和新的诞生。」

这次用他的〈戒诗〉略谈一下现代诗的意象和隐喻。
第一节用怀孕的猫隐喻创作时的思绪，用猫比喻作者，而孕育阵痛诞生的诗句，比喻为骨多于肉的意象，隐喻写出来的仍然意象不足以表达诗人心中所想所思的境界。
第二节紧扣诗题的〈戒〉，要戒的是凡人的贪、嗔、痴；要戒的是狂、自嘲、发怔、连读报都不能表达情绪，倘若“人”能如此，没有了“人”的情感思维，没有了“人”的七情六慾，然后～“人”还剩下这甚麽呢？
第三节隐喻没有了〈诗〉这可以安顿心身和灵魂的载体，于是「肉食者鄙」，然后衣带渐紧变成痴肥，然后现代病「高血压」上身，最后连听鸟的歌唱也变得聒噪。用痴肥、高血压比喻有诗者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该是多高明的意象呢！
咱们爱读诗、赏诗、听诗和爱学习写诗的创作者如果〈戒诗〉，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同样以〈詩〉作不同於洛夫的意象与隐喻，诗人向明的《瘤》比喻为创作者对创作那一种坚持。

瘤作者：向明你是潜藏于体内的
欲除之而后快的
那一种瘤
是一种年久无法痊癒的
绝症
除了灰飞烟灭
你绝不只过敏于花粉
夏秋间
一只蝉蜕时痉挛
你也痉挛
而且，你顽固如掌上的一枚茧
剥去一层
另一层
又已怀孕
我吸取天地之精华
你吸取我
我口含闪电
你发出雷鸣
我胸中藏火
你燃之成灯
最后，你无非是
要把我瘦成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一些甚么
凡扫过的日子
竞相含泪惊呼
这才是诗
...........................选自《向明自选集》

【现代诗的意象与隐喻】作者向明对（诗〉之于诗人如同潜藏于体内的瘤一样，要除之而后快，并且是无法痊癒的一种绝症，除非灰飞烟灭。隐喻了诗的魅力。
第二节以蝉蜕的比喻在创作时的艰辛，以痉挛隐喻对诗作有如一种新生。用花粉的过敏隐喻创作者对微小的事物的不同于一般人的感受，比喻诗人对事物的观察入微。
第三节用茧的层层生长又层层的脱落，隐喻诗人创作之的前、中、后，像掌上的茧，一首诗创作完毕，下一首又已经在蕴酿。用茧的生成比喻怀孕，以怀孕比喻诗作的蕴酿。
第四节隐喻和比喻合併使用，诗人输入的观察和联想，落笔而成诗的载体，如闪电雷鸣，焚诗人的自身而成灯。
我想这一段倘若再细细思之，作者有可能表达灵感的触发象闪电般激烈，写出如雷鸣般震人心坎、发瞽振聩的诗句，焚毁自身冀求为世人点一盏明叮而已。
未段隐喻诗人不惜为创作瘦成纸片(不同于洛夫的衣带渐紧的反喻)，所希祈的不过是对(诗)的认同，纸上的一些甚么，对创作者本身已经无关紧要了。
比较二首现代诗的意象和隐喻后，我自己也祈望自己的创作在绪君的眼中、口中、耳中出现惊呼“这才是诗”。
下回预告：小詩～五行至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