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离歌之出征

——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
长安离歌之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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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
曾经车水马龙的公主府再不复当初的繁荣。年已二十有七的安阳长公主在伤痛和寝食难安中度过了数月。家仇演变成国恨后,她反倒镇定下来。现在就一个念头,等待大军直捣黄龙,报仇雪恨。
她一改往日的傲娇和随性而为,利用当今皇帝唯一的长姐这个身份,频频与宫中后妃、朝中重臣的夫人接触,慢慢向权力中心靠拢。她明白,公主府要重振往日辉煌,只能靠她自己。
此时,戚冕的陪伴倒也让她缓解了对女儿的思念。毕竟,戚冕也是她的同宗,是他们戚家人。她给她延请了老师教授音律、礼仪和诗书。聪慧的戚冕没让安阳失望,不过几年功夫,已经精通音律,熟知大齐礼仪了。
对于林若深的拼死护主之恩,安阳心怀感念,便上报免了他的奴籍。
林若深此时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郎。他离开公主府,拜别阿娘和阿姐,投军到建章营骑,当了一名骑士。后来作为六郡的良家子弟、善于骑马射箭而补任羽林骑,侍中。隶属光禄勋。
在这三四年间,边境的战事进展并不顺利。大军最初在铜辊告捷,后来又乘胜追击,直至楼烦一带。时值寒冬天气,天降大雪,赵允大将军不顾前哨探军的劝解阻拦,轻敌冒进,被戎狄大军重重包围。大军断粮好几天,后虽拼死突破重围,攻陷敌阵,但此役也让大齐军队死伤惨重。出征时的十四万匹战马,入塞尚不满三万匹。战争随即陷入僵局。
此时,御史大夫韩长孺东山再起,主和一派又蠢蠢欲动,露出端倪。
情愫
林若深但逢休沐日,必回公主府看望阿娘、阿姐和冕儿。他虽将冕儿托付阿娘照看,但仍旧不放心,毕竟安阳长公主之前对待冕儿的行径曾令人不屑。经过那场生死,他对冕儿已经生出亦夫亦兄的心境,毕竟,这是他从剑下拼死救下来的人。况且当年迫于形势,为冕儿清洗和包扎过臀部和大腿的伤,虽说冕儿那时还是女童,但林若深心里却对此介怀。
令人庆幸的是冕儿的厄运似乎已经离她而去,这几年间,有阿娘和阿姐的细心照护,安阳长公主也没再作妖作怪。十二岁的冕儿,在公主府悄悄地长成了一个豆蔻梢头的少女。
【长安离歌之出征】“阿离、阿离!发什么呆呢?”冕儿张开五指在林若深眼前晃动。
正至隆冬时节,漫天雪花飞舞。林若深看着冕儿,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弯新月,肌凝瑞雪,脸若朝霞,此时正巧笑倩兮地望着自己。林若深暗叹,冕儿的娘,曾经的雍王妃据说色倾天下,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在冕儿身上已经能窥见几分了。
这几年来,除了冕儿,他还真没对别的什么女性上过心。他对冕儿的心思,阿娘也看在眼里,但却一力反对着。而今,他已到弱冠之年,在大齐朝,这个年纪的男子大多结婚生子了,而他依旧孑然一身。其实,阿娘的心思不难理解,因为冕儿毕竟是郡主,身份搁在那里,终身大事需得安阳长公主或者当今皇上才能做主。自己虽已不是奴籍,但一个羽林卫的身份如何能与郡主匹敌?
而冕儿,似乎也对他缠得紧。只要自己一回府中,冕儿无论在干什么都会翩然而至。然后用糯软的嗓音喊着:阿离,陪我弹琴.....阿离,陪我下棋....阿离,陪我乞巧.....阿离...阿离。总之,阿离是冕儿满心满眼的欢喜。但冕儿这种喜欢算不算情爱,林若深也闹不准,因为冕儿实在太小了。
此时,林若深掰开她的五指站起来,小丫头这两年长了一头,勉强能及得上胸口了。他笑着低头望向她问,今天是你的生辰,猜猜我会送你什么礼物啊?其实,冕儿的生辰压根没谁记住过,更不用说生辰宴了。也就只有自己每每会换班陪她一天,送她些小玩意儿而已。
冕儿掰着指头算:“上年是祈福香包,上上年是九连环;上上上年是空竹玩具,上上上上年是...”
林若深噗嗤笑着打断她:“好了,咱不说往年了,说说今年吧。猜猜?”
“泥叫叫?陶响球?还是风筝?”
林若深一敲她脑袋:“胡说,这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不猜了。你闭上眼睛,摸吧。”
冕儿立即乖乖闭上眼睛,嘴角却像月牙一样弯起来。林若深莫名想起那句豆蔻梢头二月初,卷上珠帘总不如。他的脸不知不觉向她挨近,快要挨近她的唇角了,那气若幽兰的处子香味浸入肺腑,令他年轻精壮的身体热血沸腾。他猛地把她抱进怀里,不敢再挑战自己的底线。
冕儿眯着眼睛抱着他的腰问:“阿离,你怎么啦?”
正疑惑间,手里被塞进一个方形的东西。她睁开眼一看,正是那个早在多年前的元宵夜里被摔碎了的玉玺,眼泪顿时滚落下来。
林若深掏出帕子擦掉她满脸满脖子的泪。抱着她道:“冕儿,我会护你一辈子。”
这个摔得四分五裂的玉玺,当初他在抱她回马车上的时候就捡起来放着,因为碎得厉害,好几个角一直补不上。如今在羽林军里学到了一些修补军械的技能,这才用熬制的牛角混合糯米把这方玉玺粘接起来。
冕儿仔细用一方帕子包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她踮着脚尖,趴到林若深耳边,用一种超乎年龄的语气,说:“你等我,阿离,等我长大,我嫁给你。”
安阳
这一晚,他用冷水洗了几遍身体,才压下去体内勃发骚动的情愫。等吧,女孩子十五岁及笄就能出嫁了。他现在必须得有军功加身,才有娶郡主的可能。他不能让这个一手看护大的冕儿落到别人的手里。
此时正值楼烦失利之战不久,匈奴看准时机,派遣骑兵进犯上谷、渔阳等地,大有直逼京畿之势。朝中主和派再次发声,御史大夫韩长孺一派认为惠帝当年打戎狄即遭到围困,最后以和亲解围,至今已五世平安,因此立主以和亲解围。直到大将军赵允当庭立下军令状誓死抗击,这才压下了和亲一派的声音。
大齐朝紧急募集骑兵,积极备战。林若深这二十年来的心思就只一个,做一个像白起、蒙恬一样的忠肃将军。他每天闻鸡起舞,从不敢懈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国从军,这是师傅林仲儒从小就灌输给他的志向。林若深向光禄勋主事陈述了自己的意愿,由主事推荐到赵允的骑兵营任屯骑校尉。
出征前,他告别了阿娘、阿姐和师傅,又去辞别长公主。这两三年来,林若深每每回府都会前去拜望,长公主灼热探寻的目光常常令林若深颇感不适。早在年初,他就婉拒了长公主要为他在朝中谋取一份官职的好意。他隐约感觉到了长公主对自己并不单纯的心思,但他不想随意揣测。毕竟,长公主是府里的当家主母,且年长自己十二岁。兴许是自己多心了也未可知。
他整理衣襟,进入偏厅长身拜见已经雅坐等候在此的安阳长公主,并言明自己即将远赴酒泉,征战戎狄。长公主早已知晓,也并未多言,只向林若深行了一拜。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方尺牍,递到林若深手上,而后红着脸转身去了后院。
林若深仔细一看,上书: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愿随孤月影,流照伏波营。
他握着这方尺牍,沉默不语。诗意表达了对方愿意追随自己的心意!这是一份颇为露骨的情书。安阳既然敢送出这首诗,说明已经不愿意再将心思藏着掖着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当年拼死护主的时候,还是从取消奴籍的时候?
林若深颇感无奈,他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安阳长公主在自己心中无非就是过去的主人,现在阿娘和阿姐的当家主母而已,八竿子也打不上一丝一毫的私情。好在即将出征,也免了彼此尴尬。
别离
他踱步出来向花厅走去。看来,这一仗打完后要尽快建立自己的府邸,将冕儿和母亲接过来,才能杜绝这些莫名的桃花。正思索间,后腰被一个温暖的手臂抱住了。是冕儿。他迅捷地将这方薄小的木片塞进广袖中。
”阿离,阿离!我不让你走。”冕儿糯软的嗓音哑了,渐次变得泣不成声。
林若深半跪下来用绢帕擦着她的小脸,严肃地问:“冕儿,我最近读书,读到三国曹植这两首诗时不知该如何理解。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名编壮士藉,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些是先生教过你的,你给我说道说道?”
冕儿如此早慧,如何能不明白林若深以诗言志的决心?!她只是心有不甘。
“这些我懂,可为什么必得是你?”
林若深抱着她的头, 蜻蜓点水地啄了下她的额。
“我家冕儿是大齐最聪明的女孩子,我有一个上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却想不出来下联,冕儿能对出来吗?”
“国家有难,舍我其谁!”
林若深竖起大拇指,道:“戎狄犯境,民不聊生。何况如今已经威胁到我大齐京畿重地,这正是国难当头之时,且不说戎狄是我们家的仇人,就算没有这份家仇,但无故犯境,虽远亦必诛。”
“但皇叔父也是诛杀我全家的人,为什么我却不能报仇呢?”
林若深捂住她的嘴,正色道:“权力更迭必有死伤,窃国者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代价,这是自取的祸端。冕儿,你要明白,如今外患压境,好男儿抗战杀敌是为了大齐的千万百姓,而不是对你们这戚家天下尽忠。”
冕儿的眼神顿时清亮起来,多年来盘踞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刻解开。她伸进怀中拿出那方粘接的玉玺,塞给他。
“阿离,这世上唯一属于我的东西就是这方玉玺,我用血祭过它,它一定会保佑你的。等你回来,娶我。”
三日后,大齐以赵允为主帅,兵分五路,再次出兵征讨戎狄。
长安离歌之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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