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涵（“滋味”是什么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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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滋味人生》的过程中，我总是在两种滋味之间辗转反侧，一种滋味是食材经过高手料理之后味蕾上的巅峰体验，一种是生命练达圆融之后的某种状态。这种辗转证明我是入了陈立先生的“非常道”的。他笔下的滋味变化万般，肌理丰富，充分说明他是一个发誓要走到道尽途穷的饕餮客，他用地理、物产、历史、哲学、美学和一大堆图册作为指南，带着巨鲸一般的胃口品尝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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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pexels.com/
这是一部因食而举的文化集成，无须断代，也无须精准分类，因为这是滋味的故事。滋味永远是一些已经完成的和尚未完成的碎片，要么是记忆，要么是想象。它应该是偶然的，咸鸭蛋配松仁的吃法是偶然发现的，蔷薇花可以吃也是偶然发现的，我们与那些食物最美好的初见，也一定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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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基本也最伟大的馈赠，是历史最丰富也最绚丽的遗存。
当它施加在一个个个体生命上时，哪怕只是轻描淡写地讲述都会幻化成文学。如果我们把这些无数个体的滋味汇聚为整体的滋味，那应该就可以称之为文化了。这种文化体验随时牵引着我们的人生。
正如陈立先生所描述的：
“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中，绍兴人对微生物的驯化进程是走在前列的。……这种驯服与被驯服的关系之外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双向互动：虽然我驯服了你，但其实你也一直在牵着我的鼻子走。”
同样，我们也看见鲁迅先生在《朝花夕拾》中努力回忆故乡的滋味，鲁迅的回忆也是有哲理性的：
“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唯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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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被各种滋味牵着，蹚过时间的长河而浑然不觉，直到最后每个个体都发现人生太过短暂，只有一种滋味能留到最后，就如同小津安二郎把人生最后的作品留给了秋刀鱼这样一种滋味。
那就是他滋味人生的尽头吗？我突然想起了我在《天天向上》里介绍过的那位煮饭仙人，他从三十几岁开始只煮一锅白米饭，从此再未摸过鱼和肉，因为他担心淘米的时候会带入荤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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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来自日本的煮饭仙人曾经在中国遇见两幅字——“真味只是淡”和“乐在一碗中”，这偶然的初见就是他人生的彻悟，原来所有经历过的珍馐佳肴，都是为了配合这一碗白米饭啊！这一碗白米饭，上天赐予了阳光和雨露，大地提供了养分和依托，最终在他八十多年的虔诚生命中达成了天地人合的圆满。是故，陈立先生的滋味人生又何尝不是“乐在一碗中”呢？我也因为这次美好的阅读最终得到滋味的确认。
2020 年 5 月 25 日于长沙说食寮灯下
本文为汪涵为《滋味人生》一书所作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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