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发自App 多莉快生日的时候,妈妈打电话问她需要什么礼物。多莉心里想着,妈妈我想你,我想你陪我吃生日蛋糕,但是她最后只撇撇嘴轻声嘟囔了一句:“妈妈,你去日本出差的时候给我寄一套椎名林檎的CD吧。”
不出意外的话,礼物在生日当天就能取到。这是多莉妈妈的惯用方式了。多莉今年十五岁了,而从出生开始,多莉的父母就已经在马不停蹄地工作了,他们似乎总是很忙,忙到很多时候好几天也回不了家。多莉习以为常,她趴在阁楼的天顶上,用口香糖吹吐了几个泡泡,风吹过来,扬起了她的发梢,她愈发无聊地睡着了。那时候,天有些湛蓝,你看见她望着远处的那片划过长空的飞机云,眼睛里似乎有光,又悄然暗了下去。
生日当天,她翻看了手机,没有简讯也没有电话。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去家对面的早餐店点了一份长寿面,店里的阿婆很好,仿佛早就预料了一般,给她端上桌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她谢过阿婆,伸手从筷子筒里拿出两根长短不一的筷子就开吃了起来。她把面条一根根卷在筷子上,然后一口塞进了嘴里,她喜欢这样吃面,嘴里满满地包裹着的全是面条的清淡,仿佛面条更有嚼劲了。吃过面条,她走进了阿婆隔壁的杂货铺里,给自己买了两盒蜡笔套装,她最近新迷上了一个画家,是个只喜欢用蜡笔作画的怪人,她用自己平时攒下的钱买了全套他的画册,那些简单的文字生活还有清新的蜡笔插图一不小心就让多莉迷住了眼。平常闲来无事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翻翻画家的小话本来聊以慰藉。
她还用父母给她的钱去做了好多她这个年龄本没有做过的事。她去学了鲁特琴,这是她在看文艺复兴时期的纪录片里看到的,她一眼就觉得缘分如此,那奇特的音色以及修长优雅的外型吸引着她,让她觉得有些与众不同。她还去扎了耳洞,纹了身,染了头发,她还偷拿过学姐的身份证去泡过好几次吧,她有时候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可是冥冥之中她又觉得她就应该这么做,对的,她就是要这么做,她就应该这么做,她就要使劲地躁到底,她这么做就是对的,没人可以阻止得了她。她笃定地想。
那冷漠的脸庞和眼神里的漠然仿佛又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她心里,她渴望着的究竟是什么呢?她有些落寞,低头看了一眼电话,然后轻呼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进了裤兜里。
她明白,很多时候,她得自己学会生活,学会如何打发时间,学会如何在一个人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学会如何在沉入水底时扑腾向上。她其实还只是个孩子呀对不对,一个本该做白日梦,聊聊隔壁班的小男孩,和小伙伴们在操场上打闹嬉戏的小孩呀。那本应该是她最好的年纪呀对不对。可是对于多莉来说,她没有那些生活,她没有聊得来的同伴,没有让她可以喜欢的男孩,也没有所谓的少女般纯情的白日梦。她如此渴望着,从心底里渴望着的是那么一个灵魂那么一个东西,可以看透她放纵下的那份清澈,可以解救她的无邪,可以温柔地告诉她“你看远处的山,多么飘渺不真实,走出来吧”。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似乎掉入了深海里,挣扎着喘不上气来,她看见月光透过水波隐约向她传来讯息,她伸伸手想要触及那道光亮,她茫然着跌入了更深的深海里,没了呼吸。
从天台上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阳光很是嚣张地照进天窗里,刺得多莉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你看着时钟其实是一种很有趣的发明。时日在消涨,时针在循环,在滴答声中,你在无幻的空间里却与时间达成了某种共识,以让你知道时间的流逝,无即所谓有,有即所谓失。所有依据时钟表象的移动而移动的万事万物,包括你自己,都有了特殊的记忆。
她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她是冷静的,她像个审判者一般注视着这一切。
此时,有从日本方面的电话打进手机,她眼睛闪了起来,接过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听妈妈说她这次去日本,出了些许状况,电话里她没有和多莉细细说明,她也没有买到椎名林檎的CD。语气中满满的透露出的全是成年世界里的疲惫与无奈。妈妈挂断了电话,小声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地对多莉说了声:宝贝,生日快乐,妈妈爱你。
多莉挂断了电话,倏忽间,眼泪落了下来。她在那一刻,终于和自身达成了和解,她所谓的纠结与挣扎在那一瞬间如那烟圈般逐渐消逝在了风里。
她仰起头,她想着,这是她的生活吗?这该是她要的生活吗?她的潜意识里终归是告诉她,不,不该是这样子的。这才不是她要的,这不是。她不要这个样子的生活。这可能是她想要的,可是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有些惊醒,开始迈着轻快的步子重新下楼,她的手指飞速地退去了自己身上的那件闪的发光的皮衣,摘下了她多的出奇的耳钉,让自身的肌肤彻底在阳光的沐浴下变得通透而明亮。她在衣柜里翻找,换上了一件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布满褶皱的花布裙子,解开了头绳,像解禁的囚徒一般任由柔软的长发披撒在肩头,跳动着。她欢腾起舞着,跃跃里不小心一脚踹倒了梳妆镜前的那把楠木椅子,她看着那把倒塌的楠木椅子,咯咯发笑了起来。为何要坐着呢,为何要躺下呢,为何要要停滞不前呢,为何不站起来呢,为何不跳起来呢,为何不欢腾起舞出去走走呢。
她终于穿上了鞋子,冲出房门去,背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个背包,她欢笑着,歌唱着,雀跃着,像一不小心进入了丛林的小鹿一般撒欢蹦跳着隐匿在闹市的人群里。天依然是湛蓝的,那朵飞机云依然还在那里若隐若现。好像一切没有什么变化,又好像一切都变了,至少对于多莉来说是这样的。
【多莉的生日】她终于明白,能解救她的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