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人间词话有感

唐诗和宋词,镌刻到我们每个中国人骨子里。亦是传承我们中华文明的文化血液。


据说毕加索看过西班牙北部的奥尔塔米拉岩洞里旧石器时代的人画的画之后有一句评价 —— 奥尔塔米拉之后全是堕落。


而当我看完王国维先生写于1908年的《人间词话》之后,我也有了一个的感慨。——宋词之后全是堕落。


作为一个现代人,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工作行文都已经没有了写诗写词的必要。但随之而来的是我们对日常生活中细节的体会,变得不那么敏感了。
碰到一个高光时刻,不是心中的感情不知道怎么表达,而是*有没有*这个感情的问题。
所以我只能跟着宋词去寻找一些境界。


历史上词的数量浩瀚如烟海,即便是精品,亦需车载。想从烟海中寻得头绪真是千难万难。幸好王国维先生的《人间词话》让人得以拨开云雾,得见词的真章,将入门变得简单。


《人间词话》开篇即分析了词的境界。这是本书论词的理论核心。他认为一首词是否优劣,主要是看有没有境界。我理解的境界就是这首词是否具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在对待境界上,一定要求真。真的内容就是真景物,真感情。只要认真,哪怕境界再小,再细微,也好过生搬硬套,娇柔造作。


其次境界的大小并不是评判一首词好坏的标准。原文如下:
境界有大小,然不以是而分高下:“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


意思就是:境界有大小之分,但却不能用它来评定境界的高与下或优与劣。鱼儿在细雨中出没,燕子沿着微风低飞,为什么就不如夕阳照耀下的大旗和萧瑟秋风中的马鸣呢?而银钩将宝帘高高挂起,女主含情脉脉的观看房外的飞花和丝雨,为什么就不如雾中的楼台和月光下的津渡那样意味深长的。


这段话给我的启发非常深刻。
见微知著,词人将平常生活中见到的最普通不过事与物写下来,通过这些真实的事与物有感而发。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依托,往往更能够打动人的心灵。让读者产生共鸣。这种共鸣就是我们苦苦找寻的境界。
反观那些大场面,空意境,并不会比这些真情实感更能让人遐思。


因为这段话,
我特意琢磨了秦少游的这篇《浣溪沙》
漠漠轻寒上小楼,
晓阴无赖似穷秋,
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
宝帘闲挂小银钩。


我以前就看过这首词,当时只是觉得这首词造句优美。写作手法高超。整首词反映出的淡淡愁绪,和天气描写融为一体。这种能让我也有淡淡的情绪,以前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才知道,这是一种境界。


以前看这首词,只能体悟这种淡淡的情绪。
这次重新研读,发现了词人的境界,远不于此。
这首词没有任何对主人的描写,哪怕一个侧影或者是一句哀叹都没有。但通篇下来却能能让人感受到一个绝色美女在轻寒中袅袅而升的寂寞和百无聊赖的闲愁。即景生情,因情生景,情恰能称景,景也恰能传情,这便是该词作的境界。


少游只通过寥寥几句,就让我们感觉到词中的女主角应该是一个极美极精致的女人。这样亦能显示出词人审美的高绝。


因为审美这事儿要显得高级,必须要和实用性,功利性拉开距离。距离拉得越远,就会越发显得高级。假如词人的关注点只在女主外貌的美艳和气质的高雅。不免落入俗套,而当审美者把自己的情趣外射到欣赏对象又把对象的形象情趣吸收到自身时,就出现了审美中的“物我同一”的境界。此时,主客体之间的心理距离已被取消,缩短或消除了审美关系的心理距离。故而整首词虽然我们的视角看上去离得远,但是由于人物和景物实现了物我同一,拉进了审美距离。提升了审美的境界。
同样也让我实现了审美能力的提升。


《人间词话》第二部分讲了关于两宋词的优劣说。
王国维论两宋词,重北宋而轻南宋。
提出过唐五代北宋之词家,畅优也。南宋后之词家,俗子也。


究其原因,主要是北宋的词多了一个“真”字。因为有意境的存在,所以才显得“真”。


关于王国维喜欢北宋的词比南宋更多一些的解释网上有很多,也有很多争议。我只谈谈我的看法。


王国维喜欢有赤子之心的人。在他看来,词人就应该是尚未丧失“赤子之心”的人。他觉得南唐后主李煜,从小长在深宫之中,虽然作为国君显得不足,但是作为词人却是必须具备的长处。说白了就是他觉得后主有些不知民间疾苦,阅世不深,性情就显得越发真挚。就像小孩一般。看什么都是由感而发,这种真挚的情感最能打动人。


北宋初立国,国力强盛。边关稳定,商贸亨通。在这种情况下,上至君主,下至群臣百姓,皆与国运同存。众人皆处庙堂之高,不知江湖之远。所以北宋词人,多为主观诗人。
所谓主观诗人就是不需要怎么深入的接触,了解社会现实生活,接触了解社会,越肤浅。主观诗人的性情就表现的越真实。


但是到了北宋后期,来自边疆游牧民族的骚扰日渐强盛。战事吃紧,以致二帝被掳走,节节败退,只得依靠长江天险维持南宋朝廷。及至南宋后期。国力越发显弱。民间疾苦增多。渐渐的,南宋词人就被动变成了客观诗人。
而客观诗人一定要更多的接触了解社会现实生活,对社会了解接触的越深,那么所掌握的材料就越丰富多彩,也千变万化。但是诗词中的那一份真挚的感情,就显得越发难能可贵。


王国维先生对词的喜好,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境界的高低。由北宋到南宋,因为国力的下降,词人在作品的寄托的感情也好似从天上到人间。气象不复。故而到了最后,给人的感觉就是南宋的词不如北宋的词来的气象万千,风彩长存。


《人间词话》中详尽的分析了每个词人的风格,流派和长短之处。


词人们通过当前的景或物感受到浓烈的诗意让人沉醉,但是我却没有,我只能通过这些词来感受体悟那一丁点儿意境。


这些词人用各种各样的写作方法,包括排比,对偶,向人们暗示那些言外之意,还能通过格律,节奏感来衬托这种感受。


但是这种表达方式现在已经失传,可以说在诗意上我们已经退化了。我们在需要表达意境的时候,最多也只能引用古人的感慨。


看到美景的时候。只能使用,太美了,太漂亮了这种平白直叙的文字。好一点的可能会引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


我们现代人在诗意上面还有救吗?或许是真的没救了。直到我看到了下面这段文字。


王国维说有一段特定的时期。有一些词人在写词的时候。喜欢使用代词。比如写桃的时候不可直接将桃字点破,一定要用“红雨”,“刘郎”等字替代。柳一定要用“章台”,“灞岸”等字替代。因为使用这些替代字会让人显得高级,博学。而不知被后人讥笑。这些规矩在一段时期成了主流,让后面的词人陷入了前人的套路。


这些词人为什么会教条?我想在那个“诗赋取士”的年代,他们想要取得成功,想要成为精英就必须用好诗词这个工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做官。想要做官,唯有通过诗词这个工具,才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些急切的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读书人,使用诗词这个工具的时候,难免功利心重了一些,出现了用力过猛的情况。


所以古时有名望的词人,大多数都不是官位很高的人。因为他们越过了工具价值。感受到了浓浓的诗意。才能得到流传千古的名篇。


假若这些读书人如果活在当今社会,他们还会写诗写词吗?我想估计不会。因为今天成为精英的标准已经变了。


我想他们会和你我一样。认真的学习编程,金融,法律,经济之类的工具


其实在现今的这些工具里面,同样也富有诗意。前两天在网上看见一位码农对微信的创始人张小龙是满满的崇拜。毫不吝啬的赞美,说他是掌控人类的众神之一。因为在编程的高手眼中,能够码出惊为天人的代码,那一定是在编程这件工具中发现了浓浓的诗意。


和审美一样,我今天学画,如果功利心淡一些,那发现美的敏感度一定会提高,就能让我在画画本身的美感里流连忘返。


今人何忧少李杜,
但有诗意总关情。


上进的心,我们和古人没有不同。
上进的方式,我们和古人各有各的不同。


【读人间词话有感】不要因为憧憬远方,而忽略身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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