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村西，一生劳碌
晚年还拾捡破烂
【别人的奶奶】每一片塑料袋都要在衣襟上揩一下
晴天里再把它们扒拉开晒太阳
她待这些废品像儿女一样
她有四个儿女，子孙满堂
全村属她辈份最大，和她同岁的
还有住在村东的老根儿
他们原本都硬朗的活着九十九岁
尽管今年是个暖冬，打春也特别早
一直住女儿家的老根儿还是在大正月过世了
村西的九妮儿掩住手卷，很大声的哭街
她还在翻捡垃圾，马上伛偻起腰，
揉揉浑浊的眼，向一股脑涌来的街坊追问
九妮，这是哭啥啦？
——老根儿死了
她似乎听得清清楚楚
不禁哎呀一声
晚上她就病了，挖着胸口说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老二盘算着医疗费如何让老三全出
老大媳妇在街里盅蛊似地
回忆她说过无数次的莫须有的一句话
——啥时候老根儿死了，就轮到我了
村东的丧事还在大张旗鼓地
吹着唢呐，三枪炮一声响过一声
早上果然传来了她的死讯
论起辈份来，她还算我的姨姥姥
但记忆里她一直被叫做别人家的奶奶
傍晚陪母亲去哭棂上孝
挤不出一点悲伤，脑海里浮现的
尽是她永远微笑着细数每一位亲人
还惯用那个俺字
狼藉的哭声里，扣问内心
用不用假装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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