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我把魂丢了(105)

深圳,我把魂丢了(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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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第 105 章雪舞倾城
第四部 李熠辉(之十九)
十月的一个周末,他晚上无聊的朝大望村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揽胜亭。站在亭子里,看着下面那在灯光下浅浅闪着光的静默的湖水,他又想起了买房前一晚和李梅在这里的激情与疯狂。
那是他们最美好的一夜,却也是最后的一夜。幸福似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却在一夜之间又烟消云散。眼前的山,周遭的树,乃至那已经变得有些清凉的空气,一层层一叠叠连绵不绝的向他压迫过来,似乎要将他压到那湖水之中,化为一滩血水。
他感到一种窒息,朝着回去的方向慢慢跑了起来。一股股风从身边,从衣服里,从身体里穿过,带走了紧张与恐惧,孤独与惆闷,让他的灵魂变得轻盈,缓缓的向上升腾,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越跑越快,感觉似乎要飞了起来。一切的苦恼都抛诸脑后,不再思念,不再忧伤,只是尽情的迎风飞翔。当他穿过层层夜的黑暗与山的压迫重新冲进光亮之中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经历了一次浴火重生。
从此,他爱上了跑步。跑步可以让他忘记烦恼,打发掉晚上那孤寂、辗转的时光。跑完步回去后,洗完澡可以很快进入梦乡,不会再睁着眼在天花板上寻找记忆,在空气中搜寻身影。或许治疗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自己没有时间去触碰她。
公司年会,抽奖他居然抽中一个松拓的运动手表。这款表是运动手表中的顶级品牌,如果要自己花钱买,他肯定舍不得。之前他都是在手机上下载一个咕咚,虽说拿着手机跑有些麻烦,但一方面省钱,另一方面他也不追求速度,能有个记录就好了。有了松拓,他就每次跑步都带上,记录自己跑步的里程、时间、配速等。也加入了布吉和罗湖的几个跑步群,将数据发到跑步群中与大家分享,认识了一些跑友,有时候会在路上相遇,彼此打打招呼,在深圳的生活圈子扩展了一些。离御景山交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自己看来真要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了。
春节临近了。今年是父亲李建成过世的第一年,他必须回去给父亲扫墓。在给郭桂珍打电话时,郭桂珍说起村里人现在几乎家家都有汽车,尤其是那些在外面发展的人,过年都是开着车回来。似乎没个车,说明你在外面混得灰头土脸,时运不济。郭桂珍也许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让李熠辉买车的意思,她也知道以李熠辉现在的情况要买车囊中羞涩。但李熠辉知道村里人那种喜讲排场面子的习气。
父亲过世了,奶奶生活不能自理,母亲郭桂珍身体也不好,只自己一个主劳力。自己在深圳也好几年了,家里拆迁也得了一笔钱,车都没一辆,在村里人面前确实抬不起头。但佳恒很小气,代理费结算一直拖拖拉拉,自己能拿到的提成有限,现在买车哪来的钱?先租一辆车吧,明年拿到了提成,再买一辆新的。
李熠辉联系好租车公司,特别强调要租一辆新车。回去就说是自己买的,明年买一辆同样牌子的车就是了,村里人谁记得那么清。过小年前一天,他从车行拿到车。驾驶证拿了两年,但真正开车的次数凤毛麟角,拿到车先在附近转转练了练手。
“姆妈,我明日就开车回来。”他给郭桂珍打电话。
“咯两天屋里下雪,你要不干脆等两天,雪停咯再回来算哒。”
【深圳,我把魂丢了(105)】“下点小雪有么子要紧吧,我假都请好哒。”李熠辉坚持要回。车都租好了,好几百块一天呢。他又想起了李梅,想起了李梅的微信名“雪舞倾城”。老家好多年没有下场像模像样的雪了,今年自己要回去恰巧要下大雪,这是天意吗?李梅会回去吗?也许这次能找到她呢?
清晨三点就从深圳出发,一路上虽然有小雨但还算顺利。但过了韶关就遇到了冰雨塞车,之后各路回乡大军都汇聚到了京珠高速。这几年中国城乡车辆拥有率增长之快,让人猝不及防。一方面是车辆价格的平民化,另一方面是人们收入水平的快速增长,再加上国人的面子心理,即便没有强烈的需要也买个车来撑门面。
而春节这样一年最重要的团圆时节,也是摆阔显面子的最重要场合。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富贵要还乡,不富贵也要装出个富贵的样子来,先把在家过年的这几天撑起来再说。如是过年几天,大酒大肉,大喝大赌,吆五喝六,呼朋唤友。也许几天时间,就把一年的辛苦积蓄花个精光。
原来,李熠辉计划下午两点左右就能到家。可两点他还在郴州,到了衡阳时,已经是晚上七点。片片雪花果然如预报中一样在空中飞舞起来,先是零零星星的一片片,接着是密密麻麻严严实实的充塞着整个天空。郭桂珍打电话来问他到哪了,让他在衡阳住一晚明天再回新洲。他没有听,仍往家开着。
哦,雪舞倾城,这漫天飞舞的雪花真的可以将整座城市掩没融化掉,将世界上的一切都埋葬其中。一阵紧似一阵的雪花凶猛的扑向车窗,像要将车窗玻璃撕碎,来撕咬他麻木的肉体,痛彻的心,愤恨于他的薄情、失信。他的眼泪缓缓流下来,咸咸的,模糊了他的视线。是还嫌雪不够大吗?让自己的眼泪也化作雪花,与她一起飞舞,融为一体,化为冰,化为水,永远无法分离?
临近午夜,终于回到村里。雪仍疯狂的在空中扑窜,大地一片苍茫的白色,遮盖住了一切黑的黄的灰的世界。李熠辉没有先回家,而是走到了李梅家门口。院子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李熠辉站在李梅家前坪上。哦,雪舞倾城,如果此刻她就在这漫天的雪花中跳舞,该有多凄美惊艳。但李熠辉直觉,李梅没有回来,而且这个春节恐怕也不会回来。
雪舞倾城,雪在舞,人又在哪?他扭头往回走,诺大的世界只听得见他踩着雪吱嘎吱嘎的声音。在这清脆的雪声中,那房子的轮廓,乃至身后的整个世界,都离他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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