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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城的文字论坛一向平平,我在一次百度搜索时莽撞闯入,满目的轻浅里忽然看到一篇介绍阿来散文《独在星光下》的文字。阿来的质地合着这推介的文笔,如春风吹过二月的田野。我留意了发帖的主人:李耀扬。
猛然记起来了,以前在纪念本市诗人殷皓的文字和镜头里,见过这个名字,人却是端地没有半点印象。以文度人,往往落差,我不敢轻易悬揣了。只记得有些最追逐名利的伪诗人在为他们心中最不屑名利的真诗人痛苦流涕,我担心那在墓碑下躺着的诗人会不会翻身跳出,给那些伪诗人狠踹一脚,让他们滚开。殷皓活着时你们死哪了,现在他死了,你们都活过来了,说你们是他的朋友知己,想拿他的屁股给你们的脸添彩。流俗加无耻,丑陋带龌龊,难以尽数。
耀扬先生只朗读殷皓的诗歌,只以切实的论述以诗论诗,他没有闪耀和张扬。他文字清洁,在本市的老作者中,功力和路子很是深正。他没有自以为是的矜持和冷眼后生的傲气,我从文章里看到了,感到了。
后来又知道他和文友们探问汉魏故城,参与了省水利厅的水利风景区征文,又见识了他的文字如水。这水不是清新跳跃,却是后浪迭排,奋力前推,汹涌如潮却不喧哗。后来读他的诗,不长,有的传统,有的融有现代倾向。底子的厚实愈见分明。
他这样的人也免不了被俗事的纠缠。一日,他出门,遇一恶狗,他只回头看了一眼,那恶狗就怒目相向。他争辩了几句,说自己绝无恶意,畜牲你怎么狺狺且吠吠?恶狗忽地跃起,以为可以凭其蛮力咬了他的小腿。谁知先生在恶狗迫近时,回脚一踢,那恶狗便立仆于地。我后来知道,问他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对这恶狗,我有坚棍,定能杖毙其于街市,让路人知其丑其毒。先生笑曰不必不必,且看它狂咬到何日?果然不久,这狗即被绞杀,被长春路饭店老板刘二狗炖了狗肉火锅。
前年才与先生见了面。我们四人出书,他们几个过来相聚。高瘦的老头,骨质嶙峋,脸上有浅浅的疤痕,但目光很是清澈沉静。他就坐在我的床上,我俩在众宾的喧闹里说了几句,我心里有见其它文人没有的感觉。我从山里来,也算四方奔走,京华西北,阅人不很少。耀扬先生缓慢的表述让我有了心灵的切近,纯粹而清醒了。
我在闲暇的日子会拐到他长安路的旧居,小楼清静而安然。他藏书极多,进到屋里我感到大师压顶,云山巍峨,我都想逃出。我几乎没有一本藏书,算是个二流的读书人吧!他说还有许多没有上架,南宁那边还有不少。几十年来手头但有松动,他就置书买文,哪里会买房添车?只是我担忧,那书山书海,即使每一本书象征性翻上几页,少了十年八年是不行的。藏书藏书,为藏而藏吗?难道当作传家宝,贻之后世吗?
他笑而不答,他说它们对他自有营养,用时自然方便。有了书,人与书都有精神。他写评论,动辄万言,广采博取之间,真的得益于万卷藏书吗?
【耀扬先生】 他不尚虚礼。我去看他,带点山果,他坚决拒绝。他拒绝,我再拿走,我俩笑哈哈。他吃饭不离酒,我小酌迎他,他心满意足。
他给我谈L城的文学,深入精警。我说应该停了那官家的供养,关了那虚假的文学院,把那些蛀虫遣散了,自谋活路,不要靠文字寄生,不能让税人负担。尤其年轻人,年轻的男人,何业不可为,偏要啃着文学的招牌边。无能生活,谈何献身文学?你凭啥,你配吗?他笑意轻轻,我自言之凿凿。最后,我俩都觉得,这时代,这世道,只有埋下头用心的书写,并时时抬头看看那些纯净而高洁的风景,力争向那精神的高峰。百分之九十五的科学论文不发表,世界还是这个样子。百分之九十九的文学作品不发表,世界仍然还是这个样子。都是圈内的热闹,圈外的漠然。
不知耀扬先生现在何处?今冬,他还会在南国的山水间迎来新年吗?
想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