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炷香]瞎管儿

“外婆前几天晚上被瞎管儿折磨惨了。”
【[二炷香]瞎管儿】妈发来一段黑黢麻恐的小视频,只听得见蛙叫。想是茶园新家外的池塘。新家住底楼,两间卧室都正对小区草丛和池塘,夏天每晚凌晨音阿子和瞎管儿的叫声准时奏响。
音阿子是蝉,瞎管儿就是青蛙。我一度尝试找到它们的本字,后来还是觉得直顾理解成拟声词最好,一个呜啦呜的,一个咕儿啦咕儿的。
生活在重庆的时候还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年春夏之交物象变化记录得最多,黄桷树几时枯黄又发新,酸茎草怎样晴开雨合,石榴李子结的果吃不吃得,诸如此类。会特别留意第一声蝉鸣,2015年尤其早,是5月2日,比2014年提前半个月,比2013年早24天。蝉叫起来了,青蛙也就快了。
到北京后不再记录这样的琐碎,无暇,也不屑了。以至于是听到这段来自家乡的瞎管儿奏鸣曲,才意识到原来夏来了,夏深了。竖起耳朵听听窗外,没有蝉子,已经是五月近下旬。

外婆总是因为瞎管儿整夜地睡不着,不是偶然的情况。这是我难以想象的。我在外求学独宿,反而一定要在耳朵里塞些声音每夜才能入眠,有的时候听雨听风,有的时候就听蝉叫之类的。
妈之所以说外婆“前几天晚上”被打扰了睡眠,估计是她们前些天住在茶园新家做家务,饮花,这几天又回南坪了。南坪家住十几层,可以向南看到回龙湾,向东直望到南山上,气候冷的冬天甚至可以见雪。家附近也没有水凼凼,所以听不见瞎管儿。
但是外婆回南坪未必就能睡上整觉,她心里有事就睡不着。像去年盛夏回渝遇上雷暴,我在首都机场游荡了一夜,她就在南坪的家里忧了一夜。这只是小小一桩。她常常有忧,妈也常常有忧,大多是关于彼此的,但又不肯透露给彼此。我更难以了解她们的忧了,已二十岁了还会被“小孩子不懂”这样的话搪塞。不过我当然能察觉她们的心思,所虑不过健康耳。所以我想她们其实也是彼此察知的吧。
恍然想到一件事:我回家不住南坪,因为没有自己的屋,她们便上茶园伴着我——那些于我自如的夏夜对外婆是怎样的煎熬呢。
今年回家在秋天,瞎管儿瞎管儿,你到时候不得再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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