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照顾不来所有人

时光照顾不来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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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圣诞节,没有下雪;天气也是出奇的暖和,室内温度竟然达到零上十几度。此时的我,正窝在寝室玩电脑,嘴里也没闲着,没多会儿就弄得全寝都弥漫着一股奶油瓜子的香味儿。
斗地主兴致正高,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极不情愿地退了游戏,匆忙跑到走廊阳台接通电话。
从新加坡打来的,会是谁呢?
“喂,是言欢吗?”电话那头传来细细的女声。
“嗯,你哪位?”我满心疑惑地问道。
“我是安琪,你不记得了吗?”
安琪,这似乎是个很久远的名字了,却又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我知道她屁股上有几颗痣。我和安琪,从小在一个大院儿,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至她举家搬到北京。
迎面而来的凉风将我拉回现实,安琪,这个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伙伴,我怎么会不记得她的声音呢?只是在我心里,不想承认罢了。不想承认自己一直羡慕她的优秀,不想承认她的一切光环与荣耀都是她应得的。
“言欢,你还在吗?”安琪试探性地问道。
“呃……”我努力压制着自己话语中的慌张,“安琪,好久不见!你怎么到了新加坡了?”
“我被西安交大选派到新加坡作为交换生。你呢言欢,现在在哪读书呢?”
留学,新加坡,交换生。这也是我年少时一直挂在嘴边的梦,为什么她安琪就能那么幸运。而我,却依然在这个名不见真传的二流学校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是的,直到现在,我心中的嫉妒之火还是那么容易战胜我的理智。以至于我至今还认为安琪的所有荣誉都在于她的运气,而不是她的努力。
但很快我就熄灭了心中那团嫉妒之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安琪,祝贺你啊。我现在在湖南一所二本工科学校,还是老样子。”
寒暄了几句后,我慌忙挂掉电话,逃也似的回到寝室。重新坐到电脑旁的我,对游戏、聊天再也没了兴致。顾不上回答室友的询问,顾不上放下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只是像丢了魂一般的,一言不发地呆坐着。那一通电话,只有十来分钟,之于我,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安琪是我的邻居、发小,后来又成了对手、假想敌。我属于那种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性子,而安琪却恰恰相反。她做什么都分秒必争,完不成任务可以一直不吃饭不睡觉。我们俩的距离,在小时候并不明显,我仗着脑袋瓜比她聪明,也可以拿到和她一样的分数。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渐渐意识到,我与她的差距,不单单是教室座位第一排和第三排的距离。还有,我永远达不到的,她的高度。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才开始“讨厌”她的吧。
从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开始,安琪每天早上六点都会准时敲响我家的门,拉起还赖在被窝里的我。等我洗漱完,她就猴急猴急地拉着我到校门口吃一碗胖婶的馄饨,然后去教室看书。那时候我们俩总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为此我们经常得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安琪最喜欢的是语文,她每天都捧着语文书呜呜噜噜地读着,表情还特有意思。我最喜欢数学,而数学恰恰又是课堂上随便听听就能懂的。她读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捣乱,一会拾掇拾掇桌子,一会拿狗尾巴草去挠她的脸。而她总是嗔怪地打我几下,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沉浸在语文世界里的她,脸上仿佛泛着金灿灿的光,在初阳的映射下,其实挺可爱的。
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俩这一辈子最难忘的时光了,没有争执,没有吵闹,内心斑斓不惊,纯净得如一张白纸。从什么时候起我才发现自己越来越追赶不上她的步伐,离她的世界越来越远了呢?我想不起来,也无力去想。
就连初中的时候,我们俩还是一如既往地形影不离。她依然每天早上六点拉起我,无视我的百般不情愿,然后带我去校门口买上一个煎饼果子,在教室里边看书边吃。她是语文课代表,我是数学课代表;她依然喜欢语文,我依然喜欢数学。但这些,绝不是我和她渐行渐远的根源。只记得,那段时间她特别刻苦,放学后也要呆在教室里面看书整理笔记,而我,一开始还觉得蛮新鲜,陪着她一同看书,给她讲解几道数学题。后来,便觉索然无味,索性一下课便逃到附近的网吧里。
有一天安琪从网吧里拉我出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言欢,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你该想想未来了。再这么不紧不慢地混日子,恐怕时间都救不了你了。”我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时间还早,考大学还早,学习不急在这一时嘛。”
“你再这么不听话,我就要告诉你妈妈!”这家伙,竟然拿我妈妈当杀手锏,她知道我在家最怕的就是我妈。尽管这样,我当初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你丫就去告状吧,大嘴巴。”然后,我无视她满脸的无奈与忧伤,钻进了网吧,留下她小小的身体在风中颤抖着。
最后我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罚我两个双休不准出门。我知道不是安琪告的状,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爽。从那以后每次看到安琪,我都是一种仇视的目光,她也只是无奈地叹口气,然后继续翻开书本做题。
就这样到了高中,我和安琪一同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只不过她年级前六十,我年级一百多名。那时候少女的心里已经有嫉妒的恶魔在滋生了。这使我更加地厌恶安琪。她始终是什么都赶在最前面,我始终比她慢半拍。在别人的眼里她是完美的公主,成绩全班第一,还利用课余时间学了书法、跆拳道、拉丁舞。而我,那段日子,除了每天写点小说之外,似乎一事无成。
安琪照旧每天六点进教室,只是不会再拉上我。不是她不想,而是我不让。我每天早上都会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踏着铃声溜进教室,坐下后边听课边吧唧着嘴吃早餐,老师看着我也只能干瞪眼。有时候我索性睡过第一节课再去学校,那时候学校大门已经关上了。我在门卫那里若无其事地打电话给班主任:“喂,老黄,快来校门口接我,我被丫门卫困住了。”门卫瞪着铜铃般的两只大眼睛悻悻地盯着我一顿数落:“一个姑娘家,整天迟到,真没出息。你这样的丫头我见多了,没一个考上大学的。”班主任也总拿我没办法,因为我成绩不错,又没有滋生过事端。他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拍一下我的头,把我领回教室。
其实安琪找过我几次,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过我:“言欢,两年多不长了,你如果再这么吊儿郎当,没有危机感,会被别人甩下很多的。我没日没夜地看书,仍然会担心功课会落下,你这样整日游戏,我真的很担心……”听了她的话我当时心中是有一丝动摇的,也想回到正轨,加快步伐去追赶她的背影。但我是驴一样的犟脾气,别人说往东我偏要往西。也正是这种性格缺陷,让我与安琪由儿时的无话不谈变成了后来的相对无言吧。
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我自然想都没想就选了理科,因为文科实在太烂。安琪倒是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追随初心读了文科。我想我与安琪的人生,应该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为此我失落了好久好久。毕竟从始至终,安琪都是我心里认定的好朋友。尽管,我不肯承认。
安琪在文科实验班,比以前还要刻苦,可能是由于文科需要记忆的东西比较多。听妈妈说她总是每天天不亮就去了学校,我回来吃过夜宵准备洗漱了她才回家。有一次课间和别人打闹经过文科班,我不经意地往里面瞄了几眼,看到她在里面认真地做着英语。我心中有些羞愧,但那种羞愧也只是暂时的。她抬起头活动颈部,我慌忙避开她的视线,生怕她看到,我眼睛里的狼狈不堪。
那时的我已经收敛了不少,毕竟离高考只有一年,我知道我输不起。当然纵使重新拾起课本也于事无补,原来听一听就会的题目,由于长时间没有听课,需要从头开始预习。我感觉到了不安,开始为了各种考试而发愁。由于以前总是慢半拍,现在却要拿出多一倍的时间去看书,就算这样,也达不到别人一半的效果。我开始为我的未来担心了。
安琪却在每天的学习里游刃有余,高二一结束她就参加了高考,考上了西安交大,她父母也由于工作调动,举家搬去北京。而我,却在沉闷的教室里,继续受着煎熬。
安琪搬走之后,我与她渐渐失去了联系。再加上理科的学习任务越来越重,我也没有余力去打听她新的联系方式。直到四年后接到她的这通电话,我才想起了那些陈年旧事。
高考过后,我的成绩与预料中的一样,不甚理想。爸妈找了很多关系,一夜间生出了好多白头发,还是不能把我送进省内好一点的学校。无奈之下,我偷偷填报了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湖南。从此故乡再无春秋,只有冬夏。这一切,究其原因,都是因为我的散漫与懒惰,不肯努力,不肯屈服。
年少时我们总是觉得一切尚早,我们一边享受青春一边挥霍着大把的时间。只是时光却始终按着它的轨迹渐渐流逝,它不会因为你是谁就驻足停留,也不会对你特殊照顾。我们总是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一切都还来得及。而当那一刻真的到来时,我们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时光照顾不来所有人】转身一晃,便已过去好多年。
现在想起来,我仍然会对自己当初的年少无知感到后悔。我经常会想,假如时光倒流,我会不会如安琪那般努力上进,而不是处处比她慢半拍?但是一切都没有假如,人生不是彩排,每一刻都是现场直播。与其活在悔不当初的痛苦中,不如整理好心情,加快步伐去走好以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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