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心

无刃之剑
一位多年未见的学友打电话说他来家乡办事顺便想和老同学好好聚聚,酒席订在'好再来'餐厅。叫我马上从家里往外走,他叫小曹带司机来接我。
那两天母亲身体不好,我打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伺候她老人家的,但人家千里迢迢来到家乡好意邀请,如果加以拒绝和推辞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因此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马上答应了。
我对躺在床上休息的母亲说:〞妈,你好好歇着吧,我一个朋友在开发区请客叫我过去,春琴有事去娘家了。开水我给你倒好了凉在桌上,药放在枕头旁边,过一会你把它喝了吧。我过去应酬一下很快就过来。〞
母亲点点头说:〞我不碍事,你放心去吧,记得要早点回来,不要喝酒,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我不以为然地说:〞妈你放心吧,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你还把我当成小孩一般看待。〞
【慈母心】怕母亲继续唠叨,我拽了外套匆匆走了出来。到大街上没走多远就迎上了前来接我的汽车,那车开得贼快,我和小曹没说上几句话便到了'好再来'餐厅门口。
学友比我想象的可要年轻多了,头发乌黑微卷,皮肤白净光洁,谈吐不俗,举止儒雅,衣着前卫,俨然就是一个春风得意,事业有成的时代先锋。
在好几个男女同学的前呼后拥下,学友走过来热情的和我握手,问我最近有什么好的作品问世,我一愣问他怎么知道我在写东西,他微微一笑说:〞古时都有秀才不出门,知道天下事的说法,现在信息这么发达,要想获得你的消息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学友拉着我的手坐到他身边说:〞初中三年咱俩都是同排,记得有一回语文测试,你是冠军,我是亚军,把班里号称学霸的王振文嘴都气歪了。当然你的成绩是货真价实,没有一点水分,而我的成绩可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些猫腻在里面了!〞说完哈哈大笑。
大家听了都笑着鼓起掌来,学友兴致颇高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难得今晚这么愉快,大家只管尽情地吃喝,所有的费用全包在我身上。〞
掌声和喝彩声又一次响起,面对此情此景,我的情绪受到感染融合在欢乐的海洋里,出门前对妈妈的承诺也抛到爪哇国去了。大厅里烟雾缭绕,划拳声,碰杯声,唱歌声响成一片……
人在人上闯,刀在石上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许是酒精考验,百练成钢的缘故,想不到当年滴酒不沾的学友竟然成了酒中豪杰,除了脸上略现一些红润,他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动作敏捷,一点也没有喝多的迹象。我在头昏脑胀,半醒半醉的时候肩膀被他轻轻拍了一下说:〞老同学咋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你就没听说过能喝半斤饮八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看见白酒干瞪眼,这样的白痴就地免么。来咱哥俩再碰一杯。〞
我连连摆手说:〞老同学我服你了,你放我一马吧,我实在不能喝了,我去卫生间一趟马上就来。〞学友说:〞我也正好想去卫生间,咱俩一起去吧。〞
我和学友离开喧嚣之地,听到手机铃声在响,掏出一看原来是妻子打来的。一摁接听健立刻听到妻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你还在世上么,要是活着就赶快回家吧!顺便叫个大夫过来,母亲病得很重。〞
我听了大吃一惊,晕晕乎乎的脑袋立刻清醒了许多,接连喂了几声也没反应,妻子已将电话挂掉了。手机屏幕上有未接电话标志,打开一看,竟然有十几个未接全是妻子打来的,看时间已是深夜一点多了。
我现在除了赶快见到母亲,其它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抱歉的对学友说家里有点急事必须要回家,感谢他的盛情招待。
学友关切地说:〞你喝了很多酒一个人回家我哪能放心,叫小曹送送你吧!〞
我哭笑不得地说:〞小曹酒量比我逊色多了,现在说不定酩酊大醉窝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呢!〞
学友一拍脑袋:〞看我这脑筋,怎能让醉汉送清醒人呢,还好我的司机小吴滴酒不沾,让他送你最合适不过了。〞
盛情难却,我只好勉强答应了。但前提是坚决不坐汽车,步行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不愿小题大作麻烦人家。
我归心似箭大步流星只顾往家里赶,竟然把睡眼朦胧的小吴远远抛在后面,觉得有些不妥只好返身走到他跟前说:〞小吴你回去吧,过了桥我就到家了,告诉我老同学,就说我平安到家了。〞
小吴也许求之不得等我说这样的话,口里连连答应着说:〞叔叔你走路真快,一点也不像喝过酒的样子,那你一个人过去吧,我这就回去给杨老板回复。〞
我一个人迎着清凉的秋风走在宽阔的渭河大桥上,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耳畔回响着父亲临终前放心不下对我说的话:〞娃儿,我走后你要好好孝顺你妈,你妈在咱家辛苦了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
我声音哽咽地对父亲说:〞爸你放心吧,乌鸦都能反哺,羊羔也会跪乳,更何况我是一个上过学的人!〞
街上漆黑一片,路灯早就停止了工作闭上眼睛下班了,路边的垂柳在秋风的肆虐下发出〞沙沙〞的抗议声。我轻轻敲了敲保健堂的大门,没想到里面立刻传来询问声:〞谁呀?〞
我小心翼翼地说:〞刘大夫,我妈病了,麻烦你过去检查一下。〞
屋里的灯哗的一下亮了,我吁了一口气,半夜三更打扰人家实在是底气不足,心中有愧啊!
门〞吱呀〞开了一个大缝,我侧身走了进去。刘大夫打着呵欠问母亲是什么症状,我无从回答只能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刘大夫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心里不禁抽搐了一下,那一声叹息就象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心。
刘大夫凭经验拿了几样药,然后跟着我向家里走去。
远处有人握着手电朝我们走来,近前一看却是妻子等不及自己找大夫来了。我迫不及待问母亲现在怎么样,妻子粗着嗓门朝我吼道:〞你还有脸问老人怎么样,你难道不感到惭愧吗?你明明知道老人身体不好,却故意往伤口上洒盐!〞我拽了她一下低声说:〞三更半夜别在路上嚷了好不,让刘大夫怎么想。〞妻子这才没有继续对我发火。
妻子在路上说:〞我干了一天活,从娘家回来就睡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隐约听到有呻吟声,起身仔细一听原来是母亲的声音,连忙过去一看,母亲全身颤抖着叫我赶快打电话问你在哪里,一点多了都不回家,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大门虚掩着,院子里的灯全都亮着,我远远就听见了母亲的呻吟声,推开门冲进去一看,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母亲两条枯瘦如柴的胳膊伸在被子外面随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来滴到枕头上,我擦着母亲的泪水,抚摸着母亲花白的头发拖着哭腔问道:〞妈呀,你怎么了!〞
母亲用微弱的声音说:〞娃儿,这么迟了,你在外面在干什么呀,难道不知道妈悬着心在等你么?〞
我泣不成声地说:〞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急成这样子的,我向你发誓,今后再不这么晚回家了!〞
母亲摇着头吃力地说:〞越老私心越大,没办法啊孩子,你晚上出去我总是睡不踏实,担心你酒喝多了会摸不到家门,你根本不懂在妈眼里你永远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我流着泪和妻子配合刘大夫给母亲测体温,量血压,末了刘大夫说:〞你跟我去拿药吧。〞
路上我悬着心问刘大夫妈妈害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刘大夫说不碍事,以后尽量不要让老人操心就是了。
刘大夫那药也真是神奇,母亲喝了十多分钟后便不再颤抖,我松了口气就对母亲讲了今晚的经过。母亲问我取药花了多少钱?我说八十元,母亲心疼地说:〞人老了真没用,除帮不了你们什么还拖累你们,八十元要买多少东西啊!〞
我说:〞妈你别这么说,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活着就是儿子最大的幸福,今晚只要能治好你的病,别说八十元,就是八百元,八千元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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