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2019
我给你讲一讲阿界的故事。
【阿界传说】阿界当然不姓阿,他的原名也不叫阿界,而是叫王大富。王大富这个名字一点也不传说,可阿界的父母本来也没想将他培养成传说,他们想让他像他父亲那样,成为一个财主,一个算账、收租、勤勤恳恳的财主。
大富出生那天,天边出现了无比灿烂的晨光,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大富的襁褓。他父亲觉得这是个好兆头,那金光就如大富人生路上将会攒下来的金子,比他自己如今拥有的多的多的多。
但是大富父亲不知道的是,那金光在另一个相反的世界,却是无比凶险的冷酷黑光。那令猛兽见而噤声,群鸟闻而惊飞,天地为之失色,就连滴水也凝而成冰的可怖玄光,笼罩了整个天空。
大富长到九岁,已是聪慧异常。他学会珠算和统筹,心算和其他做生意需要的一切本事。他理清账本比账房本人还快,清楚父亲手下每一个人的进出账,毫厘不差。
每个人都啧啧称奇,每个人都明白大富将会成为一个比父亲成功无数倍的大财主,将会富甲一方。但是就是这样一帆风顺又奇异不断的大富,人生在那年出现了转折。
大富九岁这年,在一个炎热的夏夜遇到了阿界。在梦中。
如果有一个失眠的人此刻赏着明亮的月亮,他一定会骇得大叫出声。因为那一瞬间,月亮消失了,毫无预兆,毫无声息。就如一块水晶被丢入了墨色的湖水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炎热的夏夜在黑暗中迅速冷却了下来,变得粘稠而潮湿。
大富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看到面前静静浮着一个松花皮蛋一样的东西,他想转身走开,可是他动不了,仿佛身体被束缚在原地。
他走不了,索性一直看着皮蛋样物体,看着看着他才发现,这“皮蛋”并不是固体,而是某种极其浓重的墨色雾气。雾气缭绕在他身边,他怎么也挥不走。更令他诧异的是,他每和雾气接触一下,身上就越白,后来竟开始发出淡淡的白光。
大富并不害怕,对面的东西不会伤害到他 。他只觉得有点憋得慌,好像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可就是想不起来,他绞尽脑汁把它汇成语句,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黑色雾气丝丝缕缕地钻入自己的胳膊,脸蛋,手掌,而最后自己已经亮的模糊,他都看不见自己的腿脚了。
雾气已经快要消失了,大富憋得太难受了,他想大喊大叫。下一刻,就在雾气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发出声音,大吼了出来。
他把自己吼醒了。父亲说他在梦里哼哼,问他梦了些什么。他摇摇头,全不记得了。
从那以后,大富的日子没有丝毫变化,月亮照常升起落下,他照常操持着账目。只是他总是会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中大吼过一句,特别畅快。他还记得在自己大吼的时候,面前有许许多多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他到死也没想起来他喊了什么。
说来奇怪,从那一天起,每天早上大富家门口都会堆着几只早已销声匿迹的野味,大如犬的兔子,尾巴金黄的锦鸡,有时甚至是雪白的燕窝,每日每日,从未间断。到了大富十九岁,父亲病重,门口的野味竟换成了灵芝,鹿茸,人身和奇异的草药。
大富长到二十一岁,遇到了可以让他为之赴死的姑娘。但是就如同所有故事中讲的那样,姑娘倾心于才高八斗的穷酸秀才。
大富知晓所有的生意事,知晓怎么做下最难做的买卖,知晓阿拉伯数字,还能教给下人,可是大富不懂诗赋,像个呆子。
媒人给大富父亲出主意,带着满车满车的金银和奇珍异宝作聘礼,送去姑娘父母家中。大富当然照做,彩礼人家是收了,可第二天姑娘就与秀才私奔,不见踪影。
大富当天晚上,用二两黄酒和二两白酒灌醉了自己。
神志不清之中,大富的友人目睹他以酒为墨,以桌为纸,以手为笔,洋洋洒洒写下了几千字的壮美诗赋。其辞藻之华丽,情感之真切,远超过那个县城的任何文人墨客。
可是炎夏那酒迹能留住多久,于是这惊世之作在友人的誊写中,只留下了三分之一。
大富一早起来,友人问昨夜的事已全然不知。
友人下午就将那残篇请人誊写裱起,费尽心思找到姑娘送给了她。秀才看到,立时目瞪口呆,跪在地上说自己不配与之相较。姑娘同样大为惊诧,过了几月,友人便将姑娘娶进家门。
大富去喝了喜酒。只是他从来不知,那令新娘几经辗转的诗篇,竟出自他自己。
大富四十九岁,已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救济穷人,周转钱财,金子越来越多,膝下却并无子嗣。当年友人成亲后,父亲很快给自己找了妻子,虽比不上那姑娘的美若天仙,却也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终于在这一年,妻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给他产下一子。可是妻子也在那一天难产过世。
大富当晚,用二两黄酒和四两白酒灌醉了自己。
在模糊之中,在婴儿的嚎哭声中,大富等待着乳妈到来,却看到一双角轻轻推开房门。大富趴在桌上,醉眼朦胧地看着两头高大的鹿,一公一母,一前一后进了门。
孩儿的襁褓不高,母鹿的下腹刚好能越过。婴儿的嚎啕声渐渐变小,大富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乳妈责怪着大富不照看孩子只喝酒,却也惊奇孩子竟安然入睡,丝毫不哭。大富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能会问我,阿界去哪了?这就是一个大财主的故事啊!
别急,你听好。
阿界出生那天,天边出现了无比凶恶的玄光。玄色的光芒笼罩了阿界和周围的一切。万物生灵都觉得这是个凶兆,那玄光就如阿界人生路上将会打通的九界八荒,比任何生灵甚至生养他的天地造化都多的多。
阿界长到九岁,已是聪慧异常。他懂得万物运行之理,八卦与一切自己行走于大方宇宙所需的一切。他动念的速度早已超越念头本身,清楚这大造化中每一方生灵的繁衍生息,毫厘不差。
所有存在都啧啧称奇,所有存在都明白阿奇将会成为一个比这个世界伟大无数倍的传奇,将会响彻九界。
阿界九岁这年,在一个炎热的夏夜遇到了大富。在梦中,他看到面前静静浮着大富的生息,他想转身走开,他不喜欢这个土里土气的财主。可是他动不了,仿佛身体被束缚在原地。他走不了,索性一直看着他呼吸。
他听到自己对自己低语,他无所不知的头脑有了未知的角落。他在大富身上看到他自己的生长汇聚,看到自己在对立世界孪生的兄弟,知道造化本就同时创造了他们两个,知道他自己缺少的在大富那里无比富裕。
看着看着,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变为穿梭世界的模样,他离开自己无所不知的小造化,去往大富所在的世界。
大富雷鸣般的一声,将他吼醒。玄光全灭,他这找到了自己身为阿界所要做的远不止这点。身后鸟兽齐鸣,整个世界天光大亮,孽障已去,阿界诞生。他信步于九界八荒,平衡人间经络,寻求自身的大智慧。
阿界写下慷慨诗赋,权当给自己傻兄弟的薄礼,谁知大富将妻子让人。阿界清楚,大富根本喝不醉。
阿界穿梭世界,为大富寻得一子,谁知他妻子薄命,被子所冲。
那我所做的这些,竟不如那些蠢物几口肉,几滴奶水?阿界对着另一个世界的造化抱怨。
你是让大富成为大富,而你成为阿界。
我不懂。
无妨。
阿界做着自己的伟业,总不得要领,四处碰壁。纵使凶狠如他,也拨不过千万个造化。他想着,思索着,运用他灵通的智慧,运用大富的眼看他自己。
大富九十八岁那年,一个凉爽的夏夜,儿媳给孙子打着蒲扇,他坐在摇椅里跟儿子说话。
突然他感觉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他看着儿子的嘴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无比的静寂中,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带着哭腔,无可奈何却又万分欣喜,一如自己倔强而沉默不语的命,也如自己梦中那般桀骜不驯。
你不该,那么卖力地将你兄弟与你区分开来。他不需你的施舍。
他是阿界,也是大富……
用你的名字叫他,把名字还给他。
错过的和得到的一切汇聚成最后那个词:“阿界!!!”
“啊,对了,是阿界。”
王大富,享年九十八岁,身后留有子嗣,在金光漫天的九十八年后安详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