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父

(几年前写的《我的伯父》,无意中翻出来,仍然忍不住泪湿眼眶!一转眼,伯父离开我们已4年有余,但他的音容笑貌依然那么清晰而亲切地浮现在眼前,他,仍然活在我们心中!)
伯父于2014年5月14号上午9:05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依依不舍的亲人和人世!


我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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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离世的这几日,活的压力盖过了死的悲切,我默默地拼命抵挡、撕裂那合围而来意欲将我窒息而死的生存压力,竟腾不出悲伤的时间和空间,只一声一声不停叹息,叹人力在病痛前的渺小和无助,不过这一声长过一声的叹息也依然无助于排谴我的抑郁,虽无悲痛欲绝,却总觉万念俱灰!
【我的伯父】虽然身在老家的姐弟爸妈不停打电话告知伯父的身后事宜,但伯父在我的脑海里,心底里一直未曾离去,每每想起时,总是几天前回去看望他时,躺在病床上,枯瘦如柴的模样!
晚上一人漫步在雨后的山林,仰望头顶灰白的夜空,想起伯父生平的种种,忍不住泪如泉涌,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我心里最好的伯父,熟人嘴里交口称赞的好人,真的化为了一捧灰烬,一方墓碑,从此后,这是他和我们仅有的联系,我们再听不到他对我们说一句话,看不到他为我们写一个字了,他,永远地离开我们了.......!
终于73岁的伯父是他那个时代难得的高中生,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富农成分,伯父本可以如他平生所愿那样成为他那个时代凤毛鳞角的大学生,受家庭成份影响,考上大学的伯父不得不回家作了一个拿不动锄,挑不动担,受人嘲讽的斯文农民!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长,凭借自己的一手好字和好文,伯父很快在县交通局谋得差事并站稳了脚跟,虽然退休时并未如愿当上局长,但彭主任的笔杆子和好人缘在县交通局真真是名不虚传!
没有上大学成了伯父平生第一恨事,所以伯父对其兄弟三人的9个子女教育可谓沤心沥血,在我们入学懂事后,时常返乡看望我们的伯父最常提起的一句话便是:“你们9个娃儿,最少要出5个大学生!”
伯父家的三个子女顺利上了大学,有了伯父的引导关怀,我和弟弟也磕磕绊绊地上了大学,没有伯父在初中毕业时的用心关注和奔跑,我和弟弟的学校教育也许都会止步于高中甚至初中!
虽然多受教育并不代表多一些人生幸福,但我和弟弟仍然喜欢教育给我们打开的这个世界,没有伯父,我们的世界肯定是另一个模样!
犹记80年代初,初搬入县城的伯父以一人工资抚养着三个子女与老人的拮据之时,仍不忘将我这个乡下侄女在寒暑假接到县城家中,和堂姐一起补习功课,感受城市生活,树立学习目标!
上得初中后,每个学期,伯父会找自己的班主任,学校校长了解自己的学习情况,希望班主任多多关注他侄女儿的学习!
初中毕业后,如果不是伯父及时关注及奔跑,自己就只能被教育局的失误分到普通高中,混满三年后回乡种太阳,有了伯父和爸爸的奔跑,错误得到及时纠正,最终得以和堂哥堂姐一起在县中学习!
三年的高中生活,伯你为痴迷琼瑶、金庸的自己费了不少心思,为戒断自己的小说瘾,提高成绩,伯你命令自己搬出学校宿舍,搬去他家中与堂姐同住,以便监督自己的学习!
伯父对于影响我学习的琼瑶和金庸恨之如骨,他咬牙切齿地说:“琼瑶和金庸都应该枪毙,他们这是毒害青少年!”
每个寒暑假,伯父总是早早地打电话叫自己去到他家中,和堂姐一起复习,早点进入学习状态!
我病了,是伯父带我去医院!
我成绩下降了,是伯父去到学校找班主任了解情况!
我因成绩不佳,在临考前打起退堂鼓坚持要退学,是伯父急急叫来爸爸,苦口婆心地让我坚持,说考得上考不上都要考,考不上也不怨我!
为了让我们得到良好的休息,保持旺盛的精力,临考前一个月的每一天,我和堂姐每人每天在伯父的监督下必须喝下一支补脑的脑心舒!
踏上高考战场前,伯父家里的一切都静悄悄地,噪音大的风扇被及时换下,换了上静音的风扇,只为了保证我们的睡眠!
考试的前一天,伯父带着我和堂姐去散步放松,只为走累后能快速入睡,以保证第二日的充沛精力!
到重庆上学后,出差的伯父带着伯母到重庆来看我,谆谆叮嘱:“找朋友莫要找外省人,外省人脾气怪,和我们合不来!”

到南阳工作后,又是出差的伯父带着伯母辗转百余里到油田看我,在南阳工作3年,伯父和伯母是唯一来看过我的家里人!

甚至从南阳油田回家探亲,返程火车票、在重庆的住宿,仍由伯父操心安排妥帖!

操心的伯父不仅操心自己这一大家子,村里乡邻不论谁的车或证照被扣,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伯父,让在交通局工作的伯父帮忙尽快把扣押的车照证件取回!

对于不常去到伯父县城家里的乡邻,无论是求他办事也好,还是单纯看望也罢,伯父总是热情接待,亲自领着游览蓬溪名胜!

伯父病重的日子,前来看望的同事,同学,朋友,乡邻,村干部络绎不绝,对每个到来的人,全身插满氧气管,喂流管,呼吸管,吸痰管,导尿管,已经昏迷常睡说不出话的伯父总是艰难的睁开眼,用尽自己的最大力气,举起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或握握来人的手,或在白板上简单写下想说的几个字,他每次拼尽力气,最多也不过写出10来个字,可是,他仍然坚持写着,直到手中的笔再无法写出横撇竖捺,只在白板上抖索出一团团的无法辩认的墨迹!

靠着沉睡半天后积聚的一点又一点的力气,仰躺在床上,全身无力动弹,连白板也无法看到的伯父,凭借感觉,给每个人写下了他想说的话!

给伯母,他写:“要合葬在一起!”


给三个子女,他写:“妈妈70岁生日!”意在叮嘱子女们为即将70的伯母操办好70岁大寿!


给身为全家长子的堂哥,他写:“9个要团结,农村城市一样对待!”


给事业有成的女婿,他写:“要活着,带领大家冲!”


给千里之外赶回家看望他的自己,已昏迷多时的伯父睁开了眼,欣然写道:“全家到齐!”


给一向吊儿郞当的弟弟,伯父写:“任何事都要认真!”


给单位的同事,退休10几年的伯父写:“官司的钱,一定要要回来”


给看望的村干部,伯父写:“国家发展!”,估计是说“要靠村干部”,无奈写完这几字,就无力再写下去了!


操心的伯父,就这样,在临终前,仍不忘叫大家走,不要守在他跟前,耽误工作和学习,仍在叮嘱每一个人去办自己要办的事!


不过,他分明是不舍啊!


当他看到举起无力的枯手,试图紧紧地握住堂哥堂弟的手,又或稍有力气时,转动眼珠,流泪紧紧盯着床边的堂弟,举起自己的手,抚摸堂弟的脸颊,额头,一次次爱怜地捶打、掐捏堂弟的脸蛋时,伯父是有多么不舍和无奈啊!


伯父走了,仰望窗外那已漆黑的夜空,仿佛看到消瘦白晰的伯父仍如生前一样,颤颤巍巍地和伯母行走在街头,气若游丝的和我拉着家常,微微地笑着!


伯父走了,他再也听不到伯母或恼或怒或笑地叫他“空心脑壳”了,泪流不止的伯母从此再也不能叫应她的“空心脑壳”了!


我不知道别人有着怎样的伯父,我的伯父,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好的伯父!


他走了,再也没病痛!


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不能叫他一声:“伯伯”了!


伯父,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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