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养的猫和食期尚早的猕猴桃

我很喜欢猫。小时候,家里养过。
我喜欢把猫抱在怀里。它软绵绵的,热乎乎的,毛茸茸的,对于幼小的我来说,它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我喜欢撸猫的毛,从额头到尾巴,再从额头到尾巴,我喜欢看猫享受这一时刻的样子,呼吸匀速,小脑袋微微垂下,眼睛一眯再眯,尾巴在这时候也摆的慢了下来。
即使有一次强行想抱猫咪时,被它抓破了手和脖子,我还是喜欢它。母亲说,猫不喜欢人抱,它是野性的,抱着不舒服。我决定以后在它看起来开心温顺的时候抱,但其实,再也没有抱过猫了。
在我刚记事时奶奶养过一只大白猫,因为吃了被老鼠药毒过的老鼠,死了。那只大猫我只有系着绳子拴在门口的印象。
我对猫的喜欢,要从我养的那三小只说起,它们是一个一个来到我身边的。
第一只,毛是褐色黑色条纹相间,非常瘦,身上有很多小虱子,叫声沙哑惨凄,是路上捡的。它很凶,我见过它捉老鼠,也被它夜晚发光的眼睛吓到过。但是童年第一次有这么个小伙伴,它能发出声音,它有温度,开饭了跟我们一样吃面,也有它自己的生活,我喜欢摸它湿湿滑滑的小鼻子,喜欢它舔水时不停地伸出小舌头,喜欢给它找虱子时它突然摆两下的小脑袋,喜欢碰它的薄耳朵,喜欢撸它的胡茬,喜欢抠它的眼屎,喜欢用家里的老虎玩偶吓唬它让它听话…
作为我的玩伴,我去屋后面的河岸玩耍的时候自然会带上它。它只有那时候的我的小臂大小,我刚好可以抱住,啊,有猫的感觉真好。
大概三个月后,它再也没回过家。
有人说在河岸上见到过它,我便一直念叨着去河岸找它,一定要找到它,找到我的猫,我忘记自己后来有没有真的找过。
时间不太长,来了第二只小猫,纯白的,偶然跑到我们家,被奶奶圈住了,刚开始在小房子里,它想跑,叫声凶凶的,后来喂了两天,它好像决意留下来了,叫声绵绵的,奶奶的。我也慢慢接受它了,它跟我以前的猫大小差不多,稍微胖一点,舔水的动作一样可爱。我嚼馒头给它吃,它先是上前闻闻,然后脑袋左一晃,右一晃的吃了起来。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猫跟着我们没喝过奶,也没吃过现在那样的猫粮,我们吃面条,它也吃面条,到了饭点就跑到自己的白瓷缸那,喵喵地叫。有一次我端饭时脚下突然一声呜哇啊呜地叫声,我没回过神来,父亲让我快回头看看,“你刚踩到它了,你看猫伸着这只脚,要你道歉呢~”。我看着小猫坐卧在门口,伸着前边的右爪,双眼委屈巴巴地盯着我,我心疼不已,拍了自己脚两下,给它解恨,猫好像看懂似的,低头舔了舔自己的前爪。那时起我觉得猫是有人性的,所以即使是它抓伤我,我也觉得该怪自己没考虑它不想被抱的感受。这伸着爪子的一幕是我对它最深的印象,至于它怎么丢的,我想不起来。
隔了很久,我才接受第三只猫的到来。
桃园二婆的大猫生了,外爷带给我家一只。这只猫很有特点,身上是雪白,尾巴却是灰黑的,俩耳朵之间也有一块灰毛。起初大家都担心它记着来时的路跑回桃园,它也对我们保持警惕,只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大家就处成一家人了。这只小猫尤其喜欢跟我们一块睡,我做在沙发上,它也跳上来,然后四脚并拢,尾巴收在一侧,眯眼睡觉。有一次晚上,我在炕上躺着,不一会听见呼呼的声音,我不明所以,母亲说是猫,它也上炕睡觉了。原来猫会打鼾,我把身子往猫身边挪了挪,借助窗外蒙蒙微光,能看见猫呼吸起伏的身体,真是可爱。
我是不愿意自己的小猫受欺负的,夜里听见一群猫鬼哭狼嚎的瞎叫,那时候不懂,便想着赶紧起身看小猫是不是和猫友们打架斗殴,我冲去帮它,母亲按住我说没事,猫到了晚上都这样。到第二天确定它真的没有受伤,我才放心。
除了跟我们一块吃面,我和哥哥放学后还会带它到田地里,捉蛐蛐吃。 因为家里不常有肉跟馒头,在我们发现了猫爱吃蛐蛐之后我们便每天带着它去,它捉蛐蛐的时候跟第二只猫一样,聚精会神专注食物的样子实在可爱。持续了一周吧,那天放学它没有在家,我心急如焚四下寻找无果,难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学路上在小学前面的玉米地里看到了它,失而复得真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事情,招呼它要等我放学一起回家,喜滋滋的上完一天课后, 跟哥哥不知在地里找了多久,也不记得后来又找了几回,我没找到我的猫。
它们三个都没有名字,我记得他们的样子,我会学它们一样喵喵儿叫,自以为是地加进自己的不同语气试图跟他们交流。它们都很讲卫生,要拉臭臭了就自己跑出去,刨个坑,埋掉,直到一次被我不小心挖出来我才知道猫屎是多么的酸臭。它们都很听话,我一叫咪咪,就跑过来,应我几声喵儿。它们是我放学后的玩伴。我丢了我的猫,三次。
失去的滋味对于当时未满十岁的我来说太过酸苦。即使我如何喜欢猫,也不再敢养猫了,逃避的人总选择不再拥有来躲避失去。
我以为我会慢慢忘记它们的软绵绵,热乎乎,毛茸茸,会忘记它们的聪慧与敏捷,连带着,也会忘记失去它们的难受。
几年后,屋后的小河抽干了水,我和小伙伴们去河底下残留的水洼中捉蝌蚪。我在河底垃圾中发现了一具小动物的骨架,它的大小,是小猫的大小。想起第一只小猫丢的时候,有人说在河岸上见过。我不能说服自己这不是第一只小猫的结局,我不能原谅自己当初丢了它,我恨自己当时没有找到它。那具小动物的骨架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多年,对比着小褐猫蹲坐在门口打哈欠的画面,成了心底一直的痛,我当初喜欢它带来的欢喜越深,这痛苦越浓。
又过了几年,我从村里水井旁路过时,看到一只肥硕的大猫。身上都是白的,尾巴却是灰黑的,两耳中间一块灰毛……我的第三只小猫!我激动的大叫,大猫似乎吓到一下子窜出了视线。后来几经留意,多番打听,才知它是被村东头小学同学的邻居奶奶强行圈在家里养了。原本有些嗔怪那个奶奶,但想到我第二只猫也是这样来的,而且新主人把猫照顾的不错,就说服自己释然。不过还是摆脱不了当初和自己睡在一块的小猫现在和自己形同陌路、从主动跳来我身边到看见我就惊吓跑开的落差感。如今的被忘记,给当初失去的酸苦又添了一味让我想起就难受的佐料。
人们总说福无双至,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好的事情不能同时都沾到,是否因为我喜欢了,所以不能得到欢喜?不是这样的,是因为那时照顾不好自己的我,更照顾不好我的猫。
我喜欢吃猕猴桃,酸甜润口,还营养丰富。不过为了运输方便店家只卖硬邦邦的。而把它们放软的过程实在漫长。
每天看到桌子上的猕猴桃,便垂涎于它的酸甜可口,摸到的却是硬邦邦的果身,一天,两天,,, 一周后还是没软,我忍不住取出一颗削皮吃了,酸涩扎嘴可以让我再忍两天。第二天又发现其中一颗被我捏的略有些软了,我迫不及待的拿出来吃,皮剥开才看到被捏的地方坏掉了,里面依旧又酸又涩。
一个月之后望着只剩最后一颗却也还是硬邦邦的猕猴桃,早没了刚收货时的喜悦,这一月来酸涩倒牙的真切体验已经盖过了它原本在我心里的甜嫩口感。我自责于自己的没有耐心导致了这一箱猕猴桃的浪费和自己的糟糕体验,却找出来没有耐心的原因是太过喜欢猕猴桃,想吃猕猴桃,忍不住不去注意它。如此可笑与可惜。
小时候的喜欢由于能力不足会加重失去时痛苦的砝码,时机不熟的喜欢总让人失去理智做一些耗彼伤己的事情 。


我依旧会在遇见猫的时候驻足,遇到软的猕猴桃偶尔称上几颗。我知道猫可爱温软,猕猴桃润口酸甜。
【小时候养的猫和食期尚早的猕猴桃】我也永远忘不掉失去猫的痛苦,和硬猕猴桃的酸涩,便再也不会养猫,也不会碰那些食期过早的猕猴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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