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箱子扛回家的男人

晚上快六点,一出县城高铁站,家里人电话一直没接,准备坐班车回镇上时,被一个锲而不舍的私家司机连续叫了5次。他来来回回的问了5次。我知道其实还有班车,但说真的,我被他打动了。因为我做过销售,他做到这个程度不容易,这就是销售真谛,其实很简单,但要做到很难。我想我那时就已经感知道这个男人背后会有某种比较强的动力,而这股子动力在当今的社会是不愁没饭吃的。这个小火车站周边来来回回很多这样的私家车司机到处拉客。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属于人群中的大多数,是社会的基石。你可以说他们市井,你也可以感知到他们某些方面狡猾的很,但更多的是你能感知到他们在努力的活着。
我曾经一度不想与他们为伍,嫌弃他们为了钱活得太卑微。我也曾一度羡慕,羡慕有这种对钱的原始的欲望,不需要什么思想架构,也不需要考虑东考虑西,那东西就好像赤裸裸的长在他们身上,他们天然的对钱有股原始的动力,看见钱眼睛能发绿光。要知道这东西对于我一个曾经的销售来说有多么重要,我曾经一度苦恼。除了把自己定义为废青,我找不到其他好的解释。可能是为了这个曾经的苦苦找寻,我上了他的车。
但是一上车,一种往常熟悉的穿梭感袭来。我又回到了一个更为原始的社会,虽然它现在比以前发展了很多。这种感觉我想可能是快捷的交通带来的。我的理智提醒我,我应该要调整了。我开始有点担心他跟我唠家常,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觉得很尴尬,因为很多情况我要假装附和。也可以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聊天,但他们又太过热情。有时我还要堤防这热情背后的东西,因为他们当中也会有很狡猾的人。我本来整体感觉有点斯文,我又不能假装自己很社会。
正当我苦恼的时候,恰好又来了一个搭顺风车的人,我心里感到松了一口气。我想我的这种穿梭感,穿越感是很多年轻人都有的吧,而这也可能是很多年轻宁愿烂在大城市里的原因之一吧——一种严重的格格不入感。
还好,新上车的这位大姐吸引了这位大哥的火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聊起了教育,大姐说她在镇上陪儿子读高中,说自己儿子调皮,不用心读书。大哥说为什么不让他在学校寄宿。大姐说儿子太调皮,老师不让。大哥说现在的老师给点钱就可以,给点钱让老师去管。大姐说给了,也不管用。老师还是不让寄宿。大哥说那你儿子是在学校谈恋爱了吧。大姐说是的。大哥这时候炸了一样说:“你还说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没当回事,那是你自己的家教出了问题,你管的太松了。”大姐说这谁说的好呢,谁知道他是真恋爱还是假谈恋爱了。大哥说你没看他手机吗?大姐说手机没带学校去。大哥又说是你管的太松了,你儿子考大学肯定没戏了。大姐说我还要怎么管,我都来陪着他读书了,天天看着他。大哥说:“你这陪着他没用,我跟你说,男孩子一但谈恋爱,那就没心思读书了。”大姐说那不会吧。大哥似乎兴致来了说:“那怎么不会,你没谈过恋爱吗?你不知道一旦确立关系,会干些啥嘛?”大姐说他还没懂事,会知道些啥。大哥:“啊呀,正因为年轻嘛,热血方钢嘛,你太大意了。难怪他学习成绩不好。”大姐沉默了。大哥继续说道:“我也是年轻过来的嘛,那年轻的时候看本知音,里面一两个字都热火的不行。”大姐说那不会了,毕竟他还什么都不懂。大哥说:“你是不知道呢,我们做的士司机的什么没见过,你像这么些个年轻学生嘛,一放假成双成对就搭我们的车就去开房了。”大姐说那不会,我天天管着他,他哪有这个时间,再说他也没那个钱啊。大哥说:“哎,你不知道吗,现在开个房要多少钱了,几十块钱他们会没有吗?两个人凑凑就有了嘛。另一个,你看夏天,这女孩子都只穿一件衣服嘛,这男孩子谈恋爱看了哪还有心思读书了。”接着大哥又得出结论:“你看那些考上大学,重本,名牌学校的哪个不是看上去很单纯的,越单纯越读书厉害。”说完这些还不够,大哥继续补充到:“不说都是这样,起码大部分是这样”。我听大姐没做声了问道:“你儿子读高几了。”大姐说高二。我说:“那还好,要再多想点办法,争取让他早点转过心思来,努努力,说不定还有机会,实在不行,再复读机会就会更大了。”大姐这个时候就炸了:“那我跟他说了,他机会只有一次,他要没考上,我就不给他复读了。”于是我就没说话了,她没意识到对于这个家庭,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只给了一次机会。虽然,我不赞同高考决定一切。但只要孩子正常,没很好的通过高考也说明了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似乎也意味着很多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可能她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吧。
【把箱子扛回家的男人】终于她下车了,我也下车了。我下车之后,司机还特意问了住哪里。我说我住乡里。他一听又来劲了:“那我送你吧。”这一次我是彻底拒绝他了,当过销售的我来说怎么拒绝人我还是知道的,他这次没再坚持,说:“家里有人来接是吧?”我肯定的示意了一下。
还有几公里,我看看行李箱,看看了还灯火通明的小镇,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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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就是现在的新农村。有些东西注定没落,也有些东西注定会变更。至于是变好还是变坏,我想大概率是变好。
乡间的路很安静,空气也依旧清晰。但我的思维还停留在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中。乡间,城市。城市,乡间。我想会是很多人的苦恼。城市不好混,你回到乡间,你也会格格不入。有人会感叹到:“回不去了。”回不去,我也回来了。束缚依然在,格格不入依然在,但这都不妨碍乡间的可爱。
格格不入提醒了我认知迭代的存在。这条路我小时候走过很多次。最记忆深刻地是我初一的时候,刚上初一,由于不适应寄宿,不适应跟城里孩子打交道,各种不适应,成绩一落千丈。老爸一气之下把我独自一个人扔在这条路上,我哭的稀里糊涂,委屈的一塌糊涂。后来,长大了我又多次走过这条路,但我开始再意别人的眼光。“别人都坐车,这孩子怎么走路,家里有这么穷吗。”那个时候在路上的我特别怕别人看我,一看我,似乎心里就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再后来大一点看到一部电视剧里提到过说农村的孩子有着天然的自卑感,会有各种局限,会走极端,里面的主人翁就走了极端成了令人讨厌的人。这反而激发了我一点斗志,但那点斗志又被消弭在了其他的因素里。再后来,我就开始逃离农村,发誓再也不回来了,而且不只一次。其中最强烈的因素就是这种格格不入感推动的。
但,我还是回来了。说灰溜溜的回来了也不过分。回来,回来就回来吧。回来也不容易,也尝试了好多次,也适应了好多次。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发现我似乎不知不觉成了时代的“弃儿”。曾经一度迷茫。时代不对,境遇不对,一时间似乎什么都不对。
但,这种来回穿梭中,这种不断迷茫探索中,我似乎意识到,这些似乎都不是本质。本质是要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归宿。心有了安放之处,也就没有这许多迷茫。不存在农村,不存在城市。无论在哪,都可以安然处之。
我依然记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看重别人的眼光,眼色。我也依然记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找我真正想要的路。我庆幸我找了。我曾经一度听别人讲,这玩意越早找到越好,但我深知,这东西不是人人想找就能找的,我可是费老劲了。我不嫌晚,我也不后悔,因为我一直坚持在找。
不就几公里,来来回回的车又怎样?我在锻炼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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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箱子扛回家的男人 有人肯定会觉得我作为一个男人太敏感,我也知道我敏感。我曾一度苦恼我怎么这么敏感。但后来发现,这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因为我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感知不到的东西。
农村还是一样的农村。看,麻将馆依然盛行,依然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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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又不妨碍我认知修行。我只要这空气,我只要这安静。如果说“一线城市是时代最前沿”是我最后的挂碍,那我也只要一根网线,一张车票。
我想这会是以后的趋势。我想我依然还会来来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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