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星天外

我的家在很偏远的地区。这里有十几户人家。他们的生产方式比较落后,但相较于更落后的地方,已经是很先进了,这里到县城,要走一段长长的泥泞的山路,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泥水。去水泥路上还要在山林里穿来穿去,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再由水泥路走到镇上。因此这里的人一般不轻易出去。
虽然如此,但这里的环境很好。尤其是夏季,茂林修竹,繁草丰腴,屋子被一片翠绿包围。湿润的空气,淅淅沥沥的小雨,包裹着漆黑的夜幕。除了蛙声,蛐蛐声等大自然界发出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和这个时代相关的声音。一切不能用在城市的词语都可以用在这里,安谧,恬静,幽远,潮湿,泥泞,荒野。而这里也不可避免了聚集了蛇虫鼠蚁,飞鸟走兽,下雨之前,还会不小心踩到在路上横行的蛇,蚂蚁也成群成群的搬家。偶尔还能看到野猪带着自家的长工~鼻子,在池塘里挖藕吃。而家里的小猪仔也总悄悄的被豺狼盗走。
我家屋后是一片竹林。我以前经常坐在二楼的窗户上,一下一下的拉着竹子的顶部,将枝干拉弯,然后放手,看着枝干弹回去。竹子上的水珠子就一滴滴猛的由安宁散落四方。感觉自己也好像在空中旋转,与天地融为一体。坐在窗户上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稻田,感觉自由的象只蝴蝶。尤其是微风乍起,一下子就把蝴蝶带到了稻浪中,一波波稻香接踵而来,群山回响。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唔唔唔唔唔唔……
清晨,会被附近寺庙的钟声叫醒,浑厚的钟声,透过一层层的山林和一个个池塘与水洼,传递到还在睡梦中的耳边。大脑就模模糊糊的想着大概六点半了吧。和着附近池塘乒乒乓乓的棒槌声,翻过身去,就又睡着了。再醒来,一缕缕的光线早就肆无忌惮的从窗户挤进来,将我和我的小床,置于阳光之下。我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踩着冰凉的水泥地,哗啦啦的从楼上下去,喊妈。
厨房屋顶的高度已经拦不住上升的太阳。将地面的水洼照的微微反光。牢牢扎根在与水泥地想接前的车前,稗草,野菊花也油油的发亮。黑白相间的猫儿慵懒的躺在已经裂开的水泥地面上。那些从水泥地缝冲出来的小灌木正好给花猫儿撑了一把美容的遮阳伞。可是风来的时候,小灌木就来回抽打猫儿的脸。猫儿就爬起来,和家里的狗子围着灌木,用爪子来回拉扯。好像教导主任哪些尺子,在你手上一边警告,一边打一样。
我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把猫儿和狗子呼过来跟它们说话,给它们挠痒,即便如此,只要奶奶一出现,它们对我就不耐烦,立刻跟在奶奶身后,该摇尾巴摇尾巴,该叫的叫。一只白眼猫,一只白眼狗。
没有网,没有路灯,更没有喇叭和广场舞的乡下,抬头看着漆黑的幕布下悬挂着的点点的星光,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身处苍穹之下的空旷和渺小。大人们经常坐在大门外,点燃一种特别气味的干草,用来熏蚊子,然后或盘坐,或抖腿地聊附近的八卦,谁家添了孙子,谁家孩子考上了,谁家的老人去世了等等各种话题。我很喜欢听这些。因为他们聊起来的时候,总是夹着爱恨分明的语调,仿佛在述说一个故事,那是比寓言还要离奇的故事。有时候,大人们会指着天上的星星说:这是牛郎星,这是织女星,那是银河。还有几天就七夕了吧。村里不知今年可组队唱戏呢?尽管我至今仍然不知道牛郎织女星,也很少去听戏。
上学愈久,对家的遗忘也越大。很多方言词汇已经被普通话中的一些词语代替。经常对于一件非常熟悉的工具和食物,叫不出俗名。最后用锄头和茭白来代替记忆中的语言。
【七八个星天外】现在这里也在搞开发。很多事物也渐渐的在改变。不知道只有十几户人家的这里。五年之后是不是会全部搬到县城里去。也许最后还会剩两三家。但,不管我们曾在这里过的怎么样,我想,这里的某个地方,一定被你深爱过。我爱这片已经被马尾松和梧桐代替了的竹林,我爱后山那条弯弯曲曲的溪流,那里除了有虾子,鲫鱼外,还有胖大姐。我爱前边堰丘下的一颗结着微酸的毛桃树。这里的一花一草,一鸟一兽,除了有蚊子,苍蝇,可怕的虫子外,其他的我都爱,不论在外面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和无奈,这里总是能够修复我的身心。我希望这里永久存在,与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沧海桑田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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