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

昨晚散步经过喧闹的美食街,忽然发现曾经一间规模和人气都尚可的酒店关店了。招牌撤下,屋内的灯火通明与人潮鼎沸也不见了踪迹。这间店存在了大概小二十年,之前光顾过几次。比起其他几间同等规模的,他家的状态似乎一直是不温不火,但却依旧受人亲睐。
看着空空的店铺,忽然觉得好感慨。这里一度辉煌灿烂,而今,人去楼空一片暗淡。
街上人生鼎沸依旧,没人在意这里今非昔比的冷寂,周遭依旧是车水马龙的热闹着。
心中忽然升腾出一种寂寞感。某些东西,正在从生命的中消逝,最后消失不见。这忙忙碌碌的人海中,有谁会在乎,有些东西消消逝和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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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石南



《寻梦环游记》当中,逝者存在的唯一方式就是现世后人的记忆和祭奠。人,其实是记忆的集合体。对逝去的先人,除了缅怀就是记忆还证明,他曾存在在这个世界。
在消逝和消失之间的那条界限,大概就是记忆。
就像这间饭店,有谁还记得它存在过吗?有谁还记得和它一起的事情吗?对不同的人来说答案可能不同,但有一天,它都会被我们遗忘,彻底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里。
有人说,时间是一切最好的良药。其实这句话只是一种逃避。记忆的存在链接着过去与未来,尽管时间会暂时治愈伤痛和遗憾,但关于某些事情的记忆彻底消失之前,那份消逝的寂寞感还是会在生命中不断闪回重现。时间只是客观的存在着,一天又一天转换着,但它并不能治愈什么。
而这份忽然的寂寞与悲伤,其实是唤起了我对消逝事物的记忆:消逝的青春、消逝在人海中的曾经的伙伴、消逝在时间里的亲人…就像电影在更换场景一般,每一次的消逝,虽然都不是真正的告别,但却让人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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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石南 也许有人说消逝就是消失了啊,客观存在都不见,你在这里矫情什么。
【生生不息】客观存在,只是证明它的实体存在过。而这个世界的结构,早已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那么简单。例如遗传。虽然我们都知道遗传是通过DNA和染色体来传递生命的体征。但是谁有能说这些DNA里不包含记忆?诞生在某个家庭或家族中,来自家庭或家族的教育与教养,谁有能说这不是一种记忆化的承接?
一个人,他客观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但他牵动着的周遭人或事物却因人而异、千差万别。每个人对他的评价可能都不一样。而这些评价又来自于哪里?是他和你产生交集、共鸣的某几个瞬间。褒贬不一的其实是来自你自己对他记忆的复刻。而他的存在,本身就只是客观的、犹如白纸一般。
我姥姥和姥爷去世后的这些年,家族中的成员对他们的记忆都不一样。尽管离不开大家共认的几点,但他们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血脉那么显而易见的东西。最简单的来说,我姥爷做菜手艺了得,这是大家共认的,而这段共认的记忆是来自于每一次过年、过节的家宴。在我们每个人心里,姥爷的拿手菜却又都不一样,例如我,姥爷烧的白菜豆腐皮堪称绝佳,现在的我可以完美复制;我妈,姥爷的红烧鱼在她看来是绝对经典,以至于她现在烧的鱼可以完美呈现我姥爷做的当年的味道;我弟,他会怀念姥爷当年做的一碗小面;我哥,在他心里,姥爷做的那盘过油肉才是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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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石南



共认,是家族的记忆遗传,而我们每个人对事物的评价点,出于自我的体验与记忆。我对白菜豆腐皮的记忆来自于高中那几年在姥姥家吃饭的经历。从小,我在姥姥家呆着的时间最少,高中那几年因为家远,午饭和晚饭就在姥姥家解决。虽然每餐饭老两口都会换着花样给我做,但是我还是会对姥爷做的白菜豆腐皮欲罢不能。高中时苦涩而压抑的日子,一盘清爽的白菜搭配干煸到恰到好处的豆腐皮,表面的鲜咸与入口后微微的清甜,温饱肠胃、沁入心脾。在离开姥姥家的这些年,我总会想起这道菜,于是不知不觉间,竟然能完美复刻。
这就是我自己的体验与记忆,于是它变成为我对姥爷的印象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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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石南



生命都会消失的,不止是生命,世间的一切都会消失。尽管它们都曾客观存在过。但在它们消失之前,留下来的是你和它们产生的记忆体。是你对某段时光在它们身上产生的记忆投射。因为有这些投射,它们在消失之前,只是短暂的消逝。
记忆会让它们用不同的方式重现在你的人生中。也许是上班路过的某个路口,背着书包的学生让你看到了自己也曾青春尚好的模样;也许是途径某条街道的转角,橱窗里的摆设让你看到了自己拥有一件新装时的喜悦;也许是晚归时路过某栋住宅,晚饭的香气让你看到了母亲在灶台前用心准备晚餐的身影……
这一切,都是源自自己的生命体验与记忆重现的共鸣曲。
消逝是必然,唯有记忆让它在消失之前,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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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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