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的母子
一
阿力把牌一推，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又赢了。
几个牌友相互看了看，这小子今天是他妈要把咱们三个兜里的钱全拿下呀。正笑骂着，门一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男孩顶着个刚刚剃完的小光头，仅脑后留了一缕小辫，长着一张胖呼呼的小圆脸，脸上缀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就让人喜欢。
二蛋叫：“小毛来了，来，上叔这来，叔叔给糖吃。”因为脑后的小辫子，大家都叫小孩“小毛”。
小毛看了看二蛋，转了转了大眼睛，“不要，我妈说了，你们的钱都不是好道来的。”
“嘿！这小子，我们的钱咋就不是好道来的？”
“我妈说了，你们都是赌徒，每天不干活就想着不劳而获。”
“不许胡说。”阿力堵住了小毛的嘴，小毛是阿力的儿子。
阿力今年三十二岁，不爱干活，整天想着哪天财神爷光顾让他赢个二三十万，也像有钱人那样去个舞厅跳跳舞泡泡妞，养个小三。可是财神爷始终没有眷顾他，他是输多赢少，入不敷出。家里只要有一分钱他都会拿去赌。
“儿子干啥来了，没事快回家这不是你呆的地方。”阿力问。
“爸爸，爷爷知道你又出来赌钱，气的又抽了。”
“现在咋样了？”
“妈妈已经把爷爷救过来了，妈妈让我叫你回家。”
“你爷爷都已经没事了还叫我回去干啥。。。”，阿力嘟囔着说不玩了，玩会牌也不消停，三个人不乐意了，七嘴八舌的挤兑阿力，“你小子不讲究呀，赢了钱就要走啊。”“就是就是，我还指望下一轮翻盘呢！”
“这不是家里有事吗，这样吧，我回家看看，没什么事我再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阿力客套着溜了出来，领着小毛往家走去，刚一进家门就看见老婆秀芬坐在外屋地上哭，小毛跑到母亲身边，伸出胖胖的小手给母亲擦眼泪，阿力没好气的说：“整天不是闹就是哭，都说我在外面打牌总输，好不容易今天点子好，又叫我，叫我干啥，看你哭啊，没啥事我得回去打牌，人家还等着我呢！”
“你就知道赌，家里的东西都让你赌光了，刚才爸又抽了。”
“爸是老毛病了，没事。”
“你还说没事，刚才我去大夫那拿药，大夫都说了，爸年纪大了，这样反复抽羊角风不是好事，大夫说最好带爸去大医院查查。”
“一个抽风没啥事，从我记事起爸一生气肯定抽。”
“阿力你就别再赌博了，爸也能少生点气，咱们好好把日子过好，凑点钱带爸去医院查查，小毛下半年也该上学了。。。”
“小毛还小呢，不着急。”
“还不着急，和小毛一边大的孩子都上学了。”
“一天哭哭啼啼，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呀，我去看看老爷子。”阿力说着去了里屋。
“妈你别哭，等我长大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秀芬把小毛抱在怀里，“儿子你长大了可不能像你爸爸那样，你要和你爸爸一样，妈真的没活路了。”
“我儿子不像我，你想让他像谁？”阿力从屋里出来边走边说。
“像你，你想儿子长大和你一样整天赌啊？”
“赌钱咋了，万一哪天我赢个十万八万的不就啥都有了，你这娘们儿给我记着，等我有钱了肯定不要你。”
小毛用愤怒的眼神看着爸爸，阿力举起拳头晃了晃，“臭小子啥眼神看老子那，信不信老子一拳头把你的小脑袋打扁。”阿力说完哼哼呀呀的走了。
小毛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爸爸的背影，小毛心里不明白，爸爸为什么非得要赌钱，赌输了就会有人把家里费劲养的的猪啊羊的都赶走，母亲就会一直哭，爷爷就会骂这是上辈子作孽了，这辈子得还。
秀芬从地上站起来，“儿子你是不饿了？”小毛听母亲这么一说觉得肚子里咕咕直叫，确实是饿了。
小毛抬头看了看母亲，发现母亲好像挺疲惫的样子，就说：“妈我还不饿，妈你先休息一会吧。”
“儿子你要没饿，妈就先进屋躺会再做饭，刚才被你爷爷这么一折腾，还真有点累了。”小毛跳上炕给母亲拿了个枕头，妈，你快躺下吧，秀芬头往枕头上一躺就昏睡了过去。
小毛看着母亲日见显瘦的脸庞，心里开始憎恨爸爸，这都怪爸爸，爸从来不管家里的事，爸爸整天整夜不回家，回家就是管妈妈要钱，妈妈拿不出来钱，爸爸就翻箱倒柜看有什么能卖的就拿出去卖，小毛清楚的记得，年初时候，阿力又赌输了，来了两个人牵家里的羊，天特别冷，天空阴沉沉的还飘着雪花，小毛抱着小羊羔在屋里玩，院子里的山羊妈妈叫个不停，小毛生下来就没有奶水吃，秀芬托人买了这只白色的山羊，小毛是吃羊奶长大的，所以小毛一直管山羊叫羊妈妈。屋里的小羊羔听见母亲的叫声也不在小毛怀里呆了，咩咩叫着往门外跑，小毛跟在后面，看见两个人正在解栓山羊的绳子，小毛急忙喊妈妈，“妈妈有人偷羊。”
秀芬从屋里出来，一看果真要牵羊，忙上前问：“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个人上下打量秀芬一番，说，“你就是阿力的老婆吧，你丈夫阿力和我们赌钱输了，没钱给，就把羊压给我们了，这羊现在是我们的了。”
小毛看着妈妈脸色都变了，“你们不能牵走我的羊，我儿子和我公公每天都要喝羊奶的，孩子小，老人身体不好！家里没钱买营养品只有每天喝一点羊奶。。。”可那两个人毫不心软，“你和我们说这些没用，这里有阿力签的字。”一个长着三角眼的人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丢给了妈妈，然后牵着羊就走，小毛记着自己抱着山羊的脖子哭，不让他们带走羊妈妈，可羊妈妈还是被带走了。小毛被母亲拽着不让动，眼睁睁看着三角眼拿起门前放的一根木棍照着老山羊的屁股狠狠打去，老山羊被打痛了就不得不含着眼泪一步一回头的走了。留下了再没奶喝的小羊羔和小毛。
二
小毛今天起的特别早，因为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学。
小毛跑到院子里，看着树上的鸟儿，“我一会就去上学了，不听你们唱歌啦。”鸟儿晃了晃小小的脑袋又叽叽喳喳地唱着，“小鸟你是说让我好好学习是吧？我一定会的，我要好学习长大后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
“小毛，快进屋吃饭。”
“啊，我妈妈叫我吃饭了，不和你说了。”
小毛吃完饭背起书包高兴的朝学校走去。
上课铃响了，老师翻开了花名册开始点名。
“李丽。”
“到！”
“陈红红。”
“到！”
“江微。”
小毛急忙站起来举起手，“到！”
旁边有几个淘气的小孩对小毛挤眉弄眼，“江微，你叫江微，你不是叫赌赖子吗，你爸爸是大赖子，你是小赖子。”
小毛的脸一下子红了，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别人知道了。
同学们轰然大笑，“小赖子”，“小赖子”，小毛的自尊心收到了巨大的侮辱，小毛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拳头眼泪在眼圈里来回转着。。。
这以后，小毛回家总是离爸爸远远的。
九月的季节，北方的天气渐渐转凉，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雨，小毛感觉特别冷，又好像不是身上冷，，小毛今天怎么注意力也集中不到老师讲的课文上，小毛正在烦躁，有人敲门，推门进来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是邻居小美。“江微你妈妈让我来找你，你爷爷不行了，让你马上回去。”
小毛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小毛一溜烟跑到了家，看见院子里站着不少人，小毛嘴里喊着爷爷，爷爷，跑进屋，看见爷爷直挺挺的躺在土炕上，母亲在一边哭着，父亲跪在地上。
本家大爷见小毛回来了，就握住小毛爷爷的手叫到，“兄弟，你大孙子回来了，小毛快过来。”小毛走到爷爷身边，爷爷的脸惨白惨白的，爷爷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小毛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小毛哭着叫：“爷爷，爷爷你咋了？你怎么不能说话了？”
小毛发现爷爷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爷爷的手指动了动，小毛急忙握住爷爷的手，爷爷的嘴角又动了动，然后闭上了眼睛。
大爷爷拉开小毛握着爷爷的手，“孩子，你爷爷走了。”
母亲放声大哭，屋里院子里的人们都开始哭泣。
小毛发现父亲一直跪在地上，也没人叫父亲起来。大爷爷指着父亲说：“你爸是让你气死的，你在你父亲灵前跪一个晚上。”
办完爷爷的丧事小毛才知道，原来爸爸赌钱又输了，这次爸爸把家里的房子输了，爷爷是被爸爸气死的。
爷爷死后债主收走了房子，阿力被族人打骂一顿就不知了去向，秀芬只好带小毛回了娘家，小毛的姥爷姥姥和小毛的舅舅舅妈住在一起，秀芬母子开始住着还行，时间一长，寄住的矛盾就凸显出来。
记得那天吃晚饭，母亲和每天一样，给每一个人盛好饭，小毛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一碗米饭几口就被吃光了，小毛转头叫妈妈加饭，小毛舅舅家的哥哥也是饭量可观，两个孩子同时端起了空碗，而锅里只剩下一碗饭，做母亲的为难，没有叫主人饿肚子的道理，又不想小毛吃不饱饭。
小毛看着母亲盛了多大半端给哥哥，然后剩下的给了自己，瘪了瘪嘴，想跟母亲诉苦，可看了母亲的脸色，又不敢说了。
哥哥看了看小毛碗里本该属于自己的饭，吵着说没吃饱。秀芬无奈，只好把刚端给小毛的半碗米饭递给了哥哥。
小毛彻底委屈了，吵闹着自己也没吃饱。
小毛哥哥指着小毛说：“小赌鬼你还想吃饱！我家能收留你们已经不错了，妈妈说姑父把他爸爸气死了，家都被败光了，我看你也是个小赌徒，你是想把我家败光吗？”
饭桌上一时尴尬起来，小毛舅舅舅妈尴尬的笑着，直向母亲解释，让妈妈不要放在心上。
而这边小毛直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的践踏了，虽然小毛在内心深处也对爸爸充满了怨愤，但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说爸爸不好小毛还是受不了了。
小毛攥起拳头和哥哥扑到了一块。然后被拉开，一人挨了自家家长一个嘴巴。
一时无言。。。。。。
三
这天小毛刚放学就看见妈妈站在校门口，小毛疑惑着跑到妈妈身边，“儿子，你恐怕要休学一段时间。”小毛没有说话，只是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妈妈，“儿子，妈妈想带你去别的地方，一个不会有人再叫你小赌鬼的地方。”
“真的吗妈妈，太好了！可是，去了别的地方我就不能上学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暂时要休学一段时间，等咱们到了那边安顿好了，妈妈找到工作你就可以上学了！”
小毛知道妈妈太难了，就点点头，故作厉害着，说可以自己学。
就这样，小毛和妈妈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小毛在睡梦中想着自己失去的爷爷和学业，因为他已经消失不见的赌徒爸爸。
秀芬在想着临行前和母亲的对话。。。
“芬啊，你一个女人家，带个孩子，出去闯，要有个啥事可怎么好啊，我看你就和阿力把婚离了，再找一个算了。”
‘’妈，阿力现在不知去向，我现在还不想和他离婚，毕竟孩子还小，我想阿力能改。”
“村里我是不能呆了，房子和地都被阿力输光了，小毛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我怕对他将来会有影响，再说我也受不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可是你去哪里呀，能干什么呀？”
“妈，你放心吧，我已经给我南昌的同学写信了，让她帮我租个房子再帮我找份工作。”
秀芬妈流着眼泪，“你们娘俩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呦！”边说边抹着眼泪从柜子的最低下拿出一个小包，“芬啊，我苦命的女儿！妈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这些钱你都拿去吧。妈知道你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怎么过啊。”
边说边叹气“都怪阿力这个挨千刀的害的！妈当初是瞎了眼让你嫁给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东西。”
“妈，你别说了。我写封信留给阿力，他要来找我们母子，你就把信给他。”
。。。。。。
。。。。。。
秀芬在这个南方城市有个同学叫李平，嫁了个家门口的男人陈刚，两个人外出打工来到了这，李平回家探亲听说了秀芬的遭遇，给这可怜同学留了口信，过不下去了，就过来投奔他们。
秀芬给李平寄了信，李平两口子就张罗起来，等小毛和母亲下火车时，两口子已经帮她们租好了房子，又帮秀芬在一家餐饮店里找了一份洗碗的工作。
陈刚接秀芬母子出了站，招待秀芬母子吃了一顿热乎乎的下车饭。
看秀芬精神不济，两口子带着秀芬母子去了给找的房子。
母子二人的居所距离李平家有一站地的路，都是十分偏僻的地方。条件差但是房费便宜。筒子楼的构造，一个楼层一个破败漏风的公用卫生间，一个油烟遍布的公用厨房，邻里吵闹声音经久不息。走廊里常年充斥着腐败的下水味道，脚下总有些不明的水渍，偶尔惊扰了过路的潮虫，就看到眼力不及的黑暗之处一阵晃动。
陈刚找来房东要了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潮湿夹杂着霉味迎面扑来，四壁厢墙皮泛着黑乎乎的霉菌，半地下的窗户透着不健康的阳光。两张附赠的弹簧折叠床锈迹斑斑的堆在角落。水泥地面大片的污迹。一览无余。
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嚷嚷着你看好了房子就把房租交了吧。
小毛看着母亲沉沉的点着头，“能住就行，能住就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钱交了两个月的房租。
小毛只觉母亲要把手里的钱攥出水来。
陈刚和李平两口子站了一会就回家了，母亲开始打扫房间，
小毛问母亲：“妈妈，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母亲点点头。
“爸爸会来找我们吗？这里的小朋友会不会还管我叫小赌鬼呀？”
“放心吧儿子，这里没人认识我们，不会有小朋友叫你小赌鬼了。”母亲摸着小毛的头说。
秀芬带小毛在附近转了转，每走到一个路口或一个岔路口都蹲下来告诉小毛，这里有哪些标记。
秀芬要小毛熟悉家附近的情况，这样就不会走丢了，秀芬还说她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因为找学校需要手续更需要学费，在凑够学费之前，小毛要一个人呆在家里，把小毛吓到了。
小毛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带着哭腔央求着，“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妈妈我害怕。”小毛突然有种要被遗弃的感觉。
“妈妈，你不会像爸爸是的丢下我走吧？”
秀芬蹲下身，扯住小毛的两只小手非常严肃的说：“小薇，你是男孩要勇敢，妈妈以后还要依靠你呢。儿子，你记住！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妈妈永远都不会不要你，儿子，你就是妈妈的命，没有你，妈妈怎么可能活下去。不过小薇你要记住，一个人在家不要出去乱跑，万一跑丢了妈妈回来看不到你，妈妈会急死的！小薇你记住了？”
“妈妈你放心吧，我记住了。”
小毛一听妈妈说以后还要他，忙不迭把已经要流出来的眼泪忍了回去，忽然觉得自己在家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了。
第二天秀芬早起把饭做好，然后和小毛说，：“儿子，妈妈要去上班了，一会你自己起来吃饭，妈妈看看中午能不能回来给你做饭，如果妈妈要回不来，你就自己吃一点剩饭吧。”
说完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叫小毛，“小薇你还是起来把门扣上再睡吧，儿子，没事千万不要出去乱跑啊。”
小毛起来把门插好，端起秀芬做好的饭菜刚要吃，忽然听到咔吃咔吃的声音，顿时把小毛吓得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发现是墙角处的米袋在动，小毛吓得瑟瑟发抖，不错眼珠的盯着米袋，突然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原来是一只足有小猫仔大的大老鼠，大老鼠身后还跟着两只小老鼠。
三只老鼠似乎早就不怕人了，在地上闻来闻去，最后朝着小毛的那碗米饭爬了过来，小毛已经吓得流出眼泪，想跑出去找妈妈，可又不知道妈妈在哪。
小毛蜷缩在墙角，看着这三只老鼠爬到那碗米饭旁，大老鼠抬起脑袋四下望了望，当大老鼠那双圆圆的小眼睛望向他时，小毛不禁打了个寒战，三只老鼠根本无视了小毛的存在，两只小老鼠爬到碗里吃着小毛的饭菜。大老鼠竟然朝小毛这边爬过来了，小毛心想大老鼠肯定嫌饭菜不好吃，过来吃自己了。。。
小毛把头扭向一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小毛觉得没什么动静，就慢慢睁开眼睛把头转了过来，发现老鼠们已经不见了。
可能是吃饱了回它们的洞去了，小毛心想，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小毛低头一看，只见大老鼠正在小毛的腿上，仰着小脑袋瞪着一双狡猾的小眼睛目视着小毛！
小毛顿时吓得闭上眼睛哇哇大哭，胡乱喊着妈妈，小毛坐在床上哭的没有了眼泪，又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老鼠的踪迹，这回老鼠真的不见了，可能是刚才又哭又喊吧老鼠吓跑了吧。
这时小毛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小毛这才想起来还没吃饭呢，望着那碗被老鼠吃的满地都是饭粒的米饭！小毛不禁又哭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害怕，小毛打开书包拿出书本开始写上学时老师讲过的生字。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小毛想打开灯，可是摁了一下开关，灯却没有亮，天越来越黑了，妈妈还没有回来，小毛又困又饿！
这时屋里又有了响动，小毛知道又是老鼠出来找吃的了，小毛爬上床靠在墙角把身体蜷缩在一起，一动不敢动，瞪大双眼听着黑暗中的响动。
不知不觉间，小毛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中他的爸爸不赌了，在教他做作业，妈妈在厨房做他最喜欢吃的鸡腿，爸爸扯着他的手说，儿子吃饭喽，妈妈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他的碗里，大家都笑的很开心。
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叫着：“小薇，小薇。”
是妈妈，小毛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正看着他！
小毛一下子扑进妈妈的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妈妈，屋里有好大好大老鼠，老鼠把我的饭都吃了。妈妈，我再也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了，大老鼠会把我吃了的，妈妈，明天我要和你一起去上班。”
妈妈摸着小毛的头说：“小薇不哭，小薇不怕，妈妈这不是回来了吗，小薇你是男子汉怎么能怕几只老鼠呢，你要是连老鼠都怕，以后妈妈还怎么依靠你呀。”
小毛一听妈妈说依靠二字，立马擦干眼泪说：“妈妈你能依靠我的。”
在小毛幼小的心灵里，男人就应该是女人的依靠。因为他总听姥姥和妈妈说，妈妈这辈子是悔在阿力这个男人手里了，这个男人是依靠不上了，所以小毛听妈妈一说指望依靠他，就立马变成了小男人。
忽然屋里又有了响动，小毛紧张的说：“妈妈老鼠又来了。”
秀芬鼓励着儿子，“儿子别怕，你去打跑它。”
秀芬把扫把递给小毛：“小薇，你是男孩不能像女孩那样娇弱，去把老鼠打跑，有妈妈在呢。”
小毛壮着胆子一步一步走到墙角处，看见又是那只大老鼠，小毛举起扫把向大老鼠打去，把大老鼠打的不会动了。小毛感觉自己的恐惧消失了。
秀芬那晚给小毛煮了一碗面条，那是小毛之后的一生都怀念的一碗面条。
四
小毛在家呆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秀芬发了工资，给小毛交上了学费，小毛开始上学了。
学校离家要坐两站地的公交车，秀芬带小毛坐了一次，之后因为工作，再也无法送小毛上学。小毛为了节省，一直都偷偷地跑着上学，再走路回来。攒下来的钱，自己对付着文具用品。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两年过去了，小毛和母亲的生活很艰苦，母亲每天早早起来去菜市场捡一些小商贩们丢掉的青菜，回家用清水洗净，再做了吃。
又是一个周末，当小毛放学回来，走到小胡同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他，小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远处有个人也在看着他，小毛站住了，他仔细辨认了下，小毛觉得，那是他两年未见的爸爸，小毛很想跑过去喊爸爸，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希望他是爸爸。
阿力看清了是小毛，走了过来：“小毛你不认识爸爸了？还不叫爸爸？快带爸爸回家。”
“爸爸，在不要叫我小毛了，我已经长大了。”
小毛带着阿力回了家，阿力一进屋就皱起了鼻子，“我说儿子，你和你妈就住这破地方啊，这破地方还赶不上我呆的监狱好呢。”一听监狱小毛吓了一跳，“爸爸，你蹲监狱了？”
阿力看看小毛说：“啊，没呆几天，儿子家里有没有吃的？爸爸饿了。”
小毛端出一碗米饭和一盘土豆白菜。
阿力看着菜饭，问小毛，“儿子还有别的吗？”
小毛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了，爸爸你吃吧，可好吃了，米饭是妈妈在上班的餐饮店客人吃剩的，妈妈偷着拿回来的，白菜土豆都是妈妈在菜市场捡的。”
“什么？让我吃别人吃剩的饭，吃人家丢掉的烂菜？”阿力用手拍着脑门，“老天爷，我阿力的命太苦了，在监狱没好吃好喝，盼着出狱能吃点好的，没想到还不如监狱吃的。”
阿力转了转脑袋，一把扯住小毛的手，“儿子。你有钱吗？”
小毛下意识的抽回了手，“爸爸，我和妈妈都没有钱。”
儿子，你妈妈肯定有钱，告诉爸爸，你妈妈把钱藏哪了，爸爸，我和妈妈真没有钱，爸爸，你要钱干啥，爸爸想出去买点酒喝。
这时门一开，是妈妈回来了。
小毛跑到妈妈身边说，“妈妈，爸爸来了。”
秀芬怔住了，爸爸嘻嘻笑着说，“秀芬你回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别提了秀芬，爹死后，我不是被族里的大爷打了一顿吗，我一气之下找了几个赌友去赌，我寻思赌把大的，要是赢了就能把房子抽回来，没想到又输了。”
“我一分钱拿不出来，几个赌友不答应，后来那几个人说，你想发财就看你有没这个胆了？我一寻思，我都这样了还怕啥。”
“都这样了，你就没想想我们母子吗？”
“那时候哪想那么多，我就问他们，说吧干啥能弄到钱，我就立马去，他们说镇里的商店晚上没人，咱们去把商店砸了，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完税我们几个人很顺利的敲开商店的门。”阿力顺手点了颗烟，呛得小毛一阵咳嗽。
“进去把钱拿了出来，刚想走，要说人要倒霉干啥都倒霉，偏赶上派出所的民警巡查，他们发现商店的门好像没关严，就走过来一看，门是被撬开的，我们当场被抓，我被判了两年牢教。”
阿力盘着腿，“出狱后，我去了你家找你们娘俩，你父母开始不肯告诉我你们的地址，后来看不告诉我我就不肯走，这才告诉我你们来了南昌。”
秀芬看着阿力说：“阿力，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
阿力满不在乎地说：“秀芬你就放心吧，我坐牢时就想好了，出狱后我一定会痛改前非的，好好照顾你们娘俩。”
“那好，明天我和李平说说，你就去陈刚的那个工地干活吧。”秀芬期待的看着阿力。
阿力有些不耐烦了，“好了秀芬，快点给我弄点吃的吧，我都快饿死了。”
小毛坐在床上看着爸爸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不由担心，不知道下一秒爸爸妈妈会不会吵起来。
“饿了？有吃的。”妈妈急忙打开塑料袋，里面有菜有饭，“阿力你吃吧，这些都是客人没动过的。”
阿力看着塑料袋里的菜饭劲了下鼻子说：“秀芬啊，你看我今天刚来，咱们一家团聚，怎么说也该庆祝一下，不如你给我拿点钱，我出去买点鱼啊肉的。”
秀芬迟疑了一下，“阿力……要不，等下个月我发了工资咱们在庆祝吧……家里就剩这么点钱了，万一有个急事怎么办？”说着话，小毛看到妈妈从枕头里掏出几十块钱给阿力看。
“秀芬，你就放心吧，从今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包了，明天我就找工作。”阿力说完一把抢过秀芬手中的钱开门出去了。
小毛看着妈妈的脸色，不知妈妈是什么心情……
不一会，阿力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喜气洋洋的：“秀芬快去做吧。”
小毛一看有鱼有肉还有一些蔬菜，那是他和妈妈过年都没吃过的。
秀芬问阿力：“剩下的钱呢？”
阿力嘻嘻一笑：“都花了。”
“你都花了？小薇明天上学中午吃饭怎么办？”
阿力看着秀芬愣住了：“你不会真的一分没有了吧？”
秀芬无奈的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五
爸爸去陈刚叔叔的工地上班了，小毛和母亲都很高兴，小毛认为爸爸彻底改过了。可是很快，小毛就发现，他可能是想错了。。。
阿力上了不到一周的班就开始不乐意去了，回到家看啥都不顺眼，就开始摔东西，阿力总是抱怨这哪像人过的日子，没好吃好喝的不说，还要像驴一样的干活！
阿力摔东西的时候秀芬从来都不吱声，都是等阿力摔够了，秀芬才劝慰阿力，“我们只不过是现在苦点，好好干，过几年有了积蓄日子就好起来了。”
秀芬还说有小毛就好，要加倍努力培养小毛成才。听的小毛暖洋洋的。
阿力用鼻子哼了一声：“成才，不等他成才我就累死了。”
阿力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回来都特别晚，时间久了，秀芬试探着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阿力不是说加班就是说帮朋友干活了。
转眼就是月底了。
月底是秀芬发工资的日子，老板只给秀芬开了一半的工资，秀芬不解的去问老板。
老板没好气的怼了秀芬一顿：“我说你这人记性不好忘性倒不错！你老公不是借走了一半了，说你儿子要报考什么特长班！”
秀芬气冲冲回家质问阿力：“你把我的工资借出来干嘛了？”
阿力一点愧意都没有，还指着秀芬大声的说：“我花你点工资怎么了，你的钱不就是我的吗。”
秀芬说，“阿力你说实话，你是不又去赌了？”
小毛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爸爸妈妈，看着妈妈悲愤的质问爸爸，看着爸爸毫不在意的回答，“赌什么，就是没事时玩会儿。”
秀芬深深叹了口气，压下起伏的情绪，说：“阿力别再赌了，咱们有手有脚，只要咱们肯努力一定会过上好日子，何必要赌呢。”
阿力瞪了秀芬一眼，把门一摔走了，秀芬坐在床上默默的流着眼泪。
小毛走到秀芬身边擦去他妈妈脸上的泪水。
阿力一晚未归。小毛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都看到家里的灯亮着，他想妈妈一定是枯坐了一夜。
阿力开始编造各种理由在外骗钱，有一天秀芬刚下班，陈刚风是风火是火的跑了过来，秀芬问陈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陈刚看了看小毛，秀芬看了陈刚一眼，然后吩咐小毛去外面玩去。
小毛的好奇心没能让他走远，小毛在外面绕了个圈又回来家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听着陈刚叔叔和母亲的谈话。
“秀芬，阿力被公安局抓走了”
小毛没有听见母亲说话，听见陈刚叔叔又说，“阿力在工地上偷东西卖，工长早就怀疑阿力了，一直让人盯着他，阿力也是，我私下警告他好几次了，他也不知收敛，越偷胆子越大，今天竟然和几个社会上的几个混混开着车来工地偷东西，这下好，工长报了警，估计阿力得做几年牢了。”母亲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又听陈刚叔叔说，“秀芬你好好想想咋整吧，我走了。”
小毛急忙躲到一旁，看到陈刚叔叔走远了，小毛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回家安慰妈妈，他怕看到妈妈伤心的脸，又不知如何安慰妈妈。一方面，小毛心中又充满了对爸爸的失望，他痛恨爸爸赌博的臭毛病，也气愤于爸爸给妈妈带来的苦难。可毕竟，阿力是他爸爸。小毛没感受到多少的父爱，又没了。
小毛犹豫了好久，回到屋里看见秀芬正望着墙壁发呆，连小毛回来都没看见。
第二天小毛放学刚到家，就见门前坐了好几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人应该已经来了好久了。
小毛有些害怕没敢再往前走，小毛又走回胡同口等着母亲，天慢慢的黑了下来，那几个人还是没有走。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瘦瘦的身影，是母亲，小毛赶紧跑了过去，“妈，咱们不能回家了。”
秀芬问小毛：“怎么了？”
“妈，咱家门口坐了好几个人，看着挺吓人的。”
秀芬叹了口气，“肯定是你爸爸外面欠人家钱了，人家盯上门了。”
“妈妈，那咱们赶快躲起来吧。”
“躲什么呀，欠人家的就得还！”小毛看着母亲坚定的脸，没来由的一阵愤怒，对缺席的人的愤怒，“谁欠的谁还，为什么要咱们还！”
“咱们是一家人啊，小毛，你爸爸赌博不好，可他也是你爸爸呀。”
母亲牵着小毛的手走到那几个人面前，满脸疲惫的问：“你们是找阿力的吗？他坐牢了，有什么事，等他出来再说吧。”
那几个人一看有人回来了都站起来了，一个瘦瘦的矮个子先说话了，“你是阿力的老婆吧，他欠了我钱，我知道他进监狱了，我这钱抄谁要？万一他出不来怎么办？你们再跑了怎么办？不行，今儿就得把帐清了。”
矮个子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阿力家的，你看看这是你丈夫打的借条，来，都把欠条拿出来给她看看。”
另外几个人也纷纷拿出借条，秀芬无奈极了，“这钱我一定还，但是我现在没有钱，大哥大嫂们，你们得容我一点一点还啊。”
“一点一点还那得还到什么时候！”
“这不赖账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声讨秀芬，最后矮个子说，“我们看看她家有什么值钱的，拿走再说！”
几个人一拥而入，挤走了小毛和秀芬，可进了屋，大家都傻眼了。两张弹簧床，床底下放了两个纸壳箱子。一些散碎家用品零落各处，哪里是有积蓄都样子！
矮个子重重的拍了下头，气愤的把两个纸箱子一脚一脚踢了个满天散，里面掉出来洗的发白的一件件旧衣服，矮个子看着，点点头，指点着秀芬，警告着秀芬早点还钱。一挥手，一伙人散了。
秀芬怔忡了好一会，只是坐在床上看着满地衣物，也不吭声，也没什么表情。小毛心里怕极了，抱着秀芬嚎啕大哭。秀芬拍着小毛的背，仍然没说什么。
小毛不禁想起几年前债主收房子时，也是和今天一样，东西被丢的满地都是，小毛忍不住的在心里恨爸爸。
小毛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秀芬突然转过头看着小毛然后说，“小薇你过来。”
秀芬郑重的口气吓住了小毛，小毛走到秀芬身边，秀芬把小毛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小毛说，“小薇啊，如果妈妈不在了你自己能不能生活，如果妈妈也走了你会不会恨妈妈。。。”
“妈妈你也要走吗？你要丢下我吗？”
秀芬摸着小毛的头，“睡觉吧，明天还得上学。”
那天晚上小毛没有脱衣服就睡了，不知为什么小毛特别害怕，小毛怕母亲半夜偷着走了，小毛怕一睁开眼睛就剩他自己了，睡着睡着小毛就惊醒了，迷糊的找到妈妈，发现母亲没走，再提心吊胆的睡过去。
天快亮时，小毛终于睡熟了， 小毛做梦了，那是小毛做的第二个梦，梦里小毛看妈妈突然飘了起来，小毛梦里问妈妈，“妈妈你怎么飞起来了。”妈妈和小毛说，说她太累了，她不想走了她走不动了，她要去一个能让她一直睡觉的地方，小毛急了，大喊着，“妈妈你不能飞走，你飞走了我怎么办。”
小毛把自己喊醒了，小毛一个激灵坐起来，天已经亮了，小毛急忙去看身边的妈妈，妈妈真的不在，小毛慌了，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刚下床，发现妈妈没有走，秀芬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桌子上的一个小纸包，小毛一步一步走过去，“妈妈你怎么不睡觉啊？”
小毛朝桌上的小纸包望去，只看了一眼，小毛就大哭起来，那个纸包里包的是老鼠药。小毛一下子明白了，“妈妈你要走就把小薇带上，千万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爸爸坐了牢，况且即使爸爸没有坐牢爸爸也不会管我的，妈妈要不咱俩一起吃老鼠药吧。小毛害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
秀芬好像一下子从梦中清醒过来似的，秀芬看了看小毛，把小毛搂在怀里，两个人放声大哭，“儿子是妈妈不好，妈妈错了，儿子，咱们不吃老鼠药，咱们要好好的活着，我们小薇这么优秀将来还得考大学呢。”
太阳依旧早早升起，白云依旧在蓝蓝的天空上飘着。小毛和母亲生活依旧是艰难，而且相较往日更加艰难—秀芬不但要负担小毛上学，还要每月挤出些钱替阿力还债。
最近小毛发现母亲早上经常失踪，每每他早起上厕所时，都不见母亲身影。可等早晨起来，明明母亲就在那里，做好了饭等他起来。
这天早上，小毛昨天吃东西不舒服，起来的早了些，发现母亲还是没在家，小毛疑惑的打开门四处张望着，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回答，小毛有些急了，担心发生了什么事。小毛匆匆穿了衣服，跑到胡同口四下张望着， 发现胡同那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吃力的拖着一个大布袋子弓着腰走着。
小毛往前跑了几步又仔细看了看，是母亲。
“妈，妈，你拖着的是什么呀？”
秀芬抬起满脸是汗的脸，有些不自然的整理了下衣服，“小薇啊，你起来了？你看我，今儿回来晚了饭还没做呢。”
秀芬走的近了，小毛朝布袋子望去，里面乱糟糟的，一堆瓶子和废纸。顿时小毛就明白了，原来母亲每天早上不见了，是去街上捡废品了，再回家给小毛做早饭。小毛看着母亲流着汗水的脸，和母亲早已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小毛的眼泪流了出来。
秀芬看着小毛问，“小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毛哽咽着说，“妈，我今天不上学了，以后也不上学了。”
“为什么不上学了？”
“妈，我不上学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也不用起早捡废品了。”
秀芬板起了脸，严肃的说，“小薇，你怎么能不上学呢！我还指望着你考上大学呢，再说，这点苦算什么。”
“妈，可是你这样太辛苦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小薇，妈妈的身体好着呢，再说捡点废品也累不着。”
“妈妈，我一定好好学习，等我将来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我就什么都不让你干，让你好好享福。”小毛发着狠说。
“好啊，等着享我儿子的福了。”
小毛帮母亲把废品送到回收站卖掉，回来时，秀芬看了看路边的包子铺，想了想，从刚才卖废品的钱里拿出两块钱：“小薇，你去买两个包子吃吧，妈回家再给你做饭你上学就不赶趟了。”
秀芬从来不在外面买吃的，因为买的没有自己做的省钱。
“妈妈，家里昨天晚上的米饭还剩一碗呢，我去吃了就行了。”小毛懂事的说，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秀芬又拿出一块钱，走过去买了三个猪肉馅包子，然后笑呵呵的捧着热乎乎的包子递给小毛：“快吃可热乎了。”小毛接过包子先拿出一个递给秀芬，“儿子，我不爱吃包子，你快吃吧，吃完了赶紧好上学去。”秀芬笑着说。
小毛咬了一口包子，真香，小毛直纳闷，“妈妈，你怎么会不爱吃包子呢？可香了，你吃一口尝尝！”
“小薇，妈妈小的时候你姥姥总蒸包子吃，所以妈妈早就吃够了包子，我现在一看到包子都反胃。”秀芬说的那么坦诚，让小毛信以为实。
从那天开始，小毛也早早起床和秀芬一起捡废品，等收购站开门时，再把捡来的废品卖掉，母亲到家洗漱完就给小毛做饭，小毛就趁着母亲做饭的时间看书，吃完早饭秀芬再急忙忙去餐饮店上班，小毛则飞奔着去学校上课。
六
时光匆匆，转眼小毛要高考了。
这些年间，秀芬曾多次和小毛说，要带小毛去监狱看看阿力，小毛没答应，小毛心里还过不去爸爸给他们带来的苦难。而阿力这期间也从来没给小毛捎过口信。
小毛高考这天，秀芬特意和老板请了两天假，把小毛送进了考场，又朝小毛挥了挥手，说：“妈在外面等你，好好考。不要慌。”
小毛望着母亲沧桑的脸庞，狠狠点点头。在心底暗暗想，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正如小毛和母亲的希望，小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校。母亲知道后高兴的流出了眼泪。
小毛找到了陈刚叔叔，说：“我想去工地干力工。”
陈刚不同意，“不行，工地的活太累，你怎么能干的了。”
陈刚叔叔还说，“孩子，要是学费不够先从叔叔这里拿些。”
小毛坚持要去工地上班，陈刚叔叔没办法答应了小毛。
搬砖扛水泥抬钢筋，一天下来小毛两只手磨出了好几个大水泡，晚上回到家里真想一头躺在床上再也不要起来，可是母亲还没有回来，小毛一定要等母亲回来。
秀芬终于回来了，秀芬进屋就问，“小薇怎么样累坏了吧？”
自从小毛考上了大学，秀芬就不叫小毛小名了。秀芬说，小毛是大人了。得叫大名了。叫江薇了。
江薇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妈，不累，工地那些叔叔大爷们看我小都没怎么让我干活。”
“还是好人多啊，等你发了工资一定要请这些叔叔大爷们吃顿饭。”
“嗯。”江薇点头说是，秀芬突然两手按住腹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江薇急忙走过去用手扶着秀芬，“妈，你怎么了。”
“别紧张，妈最近可能是吃什么东西不对劲了，胃总疼。”秀芬一脸无所谓的说。
“妈，咱们去医院查查吧。”
“查什么呀，没事的，你去把抽屉里的止痛片给妈拿来再给妈倒杯水来。”
江薇从抽屉里找出两片止痛片又端了一杯水给秀芬，秀芬服下药过了一会儿疼痛缓解了：“小薇饿了吧，妈给你弄点吃的去。”
江薇看着母亲疲惫的神情，说：“妈，我在工地吃过了。”
“小薇，你就别骗妈了，工地哪有吃饭的地！我知道你是心疼妈，可是你干了一天的活不吃饭哪行啊。这样吧儿子，我给做碗热汤面吧。”
“好啊妈，我最喜欢吃面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没几天就要开学了，江薇找到陈刚，说：“陈叔学校要开学了，明天我就不来上班了。”
“小薇，你来的正好，我刚去找工长已经帮你把你的工资结了，给你开了一整月的，没事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江薇拿过工资，“陈叔，可是我还没干满一个月呐，怎么也把工资给了。”
“小薇啊，工长说了，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干活不偷懒也不耍滑，所以多给你开了点。”
江薇高兴的谢过陈叔，出了工地，回家路过百货公司时，不觉往里面瞟了一眼，橱窗里挂满了衣服，江薇摸了摸兜里的钱，这是他人生中挣的第一笔钱，想给妈妈买件新衣服，秀芬为了供他读书，为了替阿力还赌债，这么多年都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平时穿的都是邻居同事们穿剩下的衣服。”
这么想着，江薇走了进去。这还是他第一次买衣服，不好意思的把想法和导购一一做了介绍，最后江薇给秀芬选了一件粉红色的外衣，江薇让导购把衣服包好，然后付了钱，江薇心想母亲一定非常高兴。
江薇到家，发现母亲也在家，就问：“妈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用上班吗？”
秀芬笑眯眯的说：“老板知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所以给我一天假让回来陪你。”
“儿子，妈有东西送给你。”
“妈，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我什么也不缺，不用你送妈东西。”秀芬说着拿过两个袋子，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运动服。秀芬又打开另一个袋子，里面是一双运动鞋，江薇看着衣服和鞋，眼睛湿润了，买这些东西，母亲要早起多少天，要熬多少个夜晚，要捡多少个矿泉水瓶子，要翻多少个垃圾箱，江薇这么一想，直心疼。
“小薇快去换上让妈看看。”
“妈，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
“小薇啊，妈算了，我的工资加上卖废品的钱再加上你在工地上挣的，去了交学费还有你的生活费，还有富余呢。”
换上衣服又穿上鞋，秀芬看着江薇高兴的说，“我儿子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真帅。”
“妈，我也给你买了件衣服。”
江薇把衣服拿出来，“妈你看。”
秀芬看着衣服，“给妈买衣服干啥，妈的衣服那么多。”
“妈，你这些年为了供我读书连一件新衣服都没买过，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给您买的。妈，你也穿上，看看好不好看。”
秀芬的眼泪流了出来，“好好好，妈穿上。”
秀芬换上新衣服，照了照镜子，“还挺合适，穿儿子买的衣服感觉就是不一样，儿子你明天就要走了，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秀芬做了些青菜，还做了江薇最爱吃的鸡腿。
江薇看着桌子上的菜，“妈，你怎么做什么多菜啊。”
“儿子，明天你就要走了，妈特意给你做的，也是庆祝你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妈，以后你就不用再捡废品了，儿子争取在大学拿全额奖学金，再做点兼职什么的，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小薇，你也不能太累了，记住，要照顾好自己，免得妈惦记。”
“放心吧妈。”
“小薇来吃个鸡腿。”秀芬夹了个鸡腿放到江薇的碗里，江薇也给秀芬夹了一个，“妈你也吃。”“妈不爱吃油太大，小薇多吃点。”
江薇知道秀芬是舍不得吃，他爱吃的东西秀芬总会说自己小的时候吃够了。
鸡腿真香啊。要知道，只有过年和江薇过生日的时候秀芬才会给小毛做鸡腿吃。
第二天秀芬送江薇去火车站，一路上秀芬一直牵着他的手，就像江薇才几岁是的，其实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江薇就劝母亲把现在的房子退了和他一道去，母亲坚持不肯，推说她在这里人都熟了不想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江薇知道妈妈是想等爸爸回来，爸爸是妈妈一生最恨的人，也是妈妈放不下的人，江薇想，母亲太善良了，母亲是那种嫁鸡随鸡，一女不是二夫的人。
秀芬流着眼泪把江薇送上火车，江薇和秀芬说，“妈，我到学校安顿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打电话要在餐饮店不忙的时间打。”
江薇和秀芬都没有电话，江薇想给他妈妈打电话就得往秀芬工作的店里打。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火车咣当咣当缓缓前行，秀芬跟着火车满脸泪水的走着，那一刻江薇的心如万根钢针刺着，妈妈，你快回去吧，放假我就回来。
六
江薇的努力没有白费，江薇在大学每年都拿全额奖学金，四年的时光就在江薇和母亲的每个长长的电话和每一个寒暑假不舍的离别中过去了。
由于江薇各科表现突出，早早就与一家合资企业签了约，江薇跟公司唯一提的要求就是要一套房子，大小江薇无所谓，只要能住下他和母亲就好。
公司答应了江薇的要求，他高兴的给秀芬打电话，让母亲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过几天就回去接她。
就听秀芬说：“好啊，咱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江薇有点着急，“妈，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老毛病，胃疼又犯了。”
“妈，我明天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就回去，这次说什么也得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江薇把一切都处理完，连夜买了车票踏上回家的路。凌晨三点多风尘仆仆到了家，江薇害怕吓着秀芬，就小心翼翼的敲了两下门，“妈，妈，我回来啦。”
屋里没有一点声音，江薇有种不祥的预感，江薇轻轻拿出钥匙开开门，进屋打开灯，江薇又叫到，“妈，妈，我回来了！”
还是没有声音，江薇急了，两步冲进屋里，只见母亲躺在床上，毫无回应。江薇颤抖着过去，已经昏迷不醒了，江薇急了，急忙拿出电话拨打120。江薇和母亲每两天都要通个电话，所以大二时候江薇用兼职的钱去二手手机店买了一部小灵通手机。
江薇把秀芬抱在怀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掉在秀芬的脸上，“妈，妈妈，你怎么了，快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妈妈。”
120把母亲送到医院，送进了急救室。
江薇在外面焦急自责中等待，为什么上次回来时不坚持带母亲去医院检查，母亲都是为了我才会累成今天这个祥子的，怎么就忽略了母亲的身体，江薇简直恨死自己了。
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满头大汗走了出来，江薇急忙上前，“医生我母亲怎么样？”
医生回头和护士交代了几句，才和江薇说，“你母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拿病历。”医生说完走了。
江薇急忙跑到病房，看着母亲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
江薇轻轻握着秀芬的手说，“妈，妈，妈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啊？”
护士过来，“别叫了，病人还在昏迷呢。”
“那我母亲什么时候能醒？”
“没什么意外的话，两个小时之后就能醒。”
秀芬快到中午时终于醒了。秀芬睁开双眼，环视了下四周就要起来。
江薇急忙按住秀芬，“妈，你终于醒了，吓死儿子了！”
秀芬这才注视到江薇，“小薇你怎么回来了？儿子，妈，怎么会在医院里？”
“前天通电话时我就觉得你不对劲，问你就说老毛病胃疼，我那边的事处理完久连夜赶回来了，没成想我一进屋就看您人事不醒躺在床上。”
秀芬想了想，说：“昨晚下班后我觉得胃不舒服，后来竟然越来越疼，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儿子，你去叫护士把针拔了咱们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妈，现在还不能回家，医生说要观察一下。”
“儿子，观察啥，妈没事，在这住一天要花好多钱的。”
“妈，钱是可以再挣的，身体坏了就买不回来。”
秀芬就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过来问了秀芬一些情况，然后叫江薇跟他去办公室。
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指了指椅子让江薇坐下，“你母亲胃痛好久了吧。”
江薇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
江薇羞愧的低下头，心里暗暗骂自己：“江微啊江微，你算什么孝子，母亲得了这么重的胃病都不知道。”
“医生，我母亲的胃病是不很严重啊？”
“你母亲是胃癌，已经晚期了。”
江薇一霎那好像被雷击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医生说不话来。
医生看江薇半天没反应，就说，一会你妈醒了就带回去吧。
江薇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扯住医生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母亲，我不能让我妈死去，我妈太苦了，她一天好日子还没过过呢！医生，你是医生一定能有治好的办法对不对？”
医生轻轻拿开江薇的手，“病人家属的心情我们做医生的能够理解，但是你母亲的情况太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我想就算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了！”
江薇哽咽着问医生，“我母亲还有多长时间？”
“小伙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母亲最多半年，少则两个月。”
“这期间我该怎么做？”
“让病人保持心情舒畅，不要让病人受刺激。”
江薇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医生办公室的，江薇两眼发直，脑海里一片空白，一直朝前走着，不时和人们撞个满怀，有的说走路跟不长眼睛是的，有的人则说这人可能有病。
江薇真希望得病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妈，江薇来到医院后边的小树林，江薇跪在地上双手抓起地上青草抛像天空，老天，你太不公平了！母亲这样的好人你怎么可以让她得上这不治之症，江薇撕扯着自己头发嚎哭着。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一个炸雷，紧接着倾盆大雨降了下来，江薇认凭雨水拍打自己的脸颊，雨渐渐小了下来，江薇的头脑也慢慢清醒过来，自己不能让母亲知道她的病，要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绝对不能让母亲看出任何破绽，一定要让母亲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江薇把自己整理一下，重新回到病房，秀芬看江薇衣服全湿透了，就急切的问，“小薇你的衣服怎么都湿了？医生和你怎么说的？”
“妈，医生说你没什么事，给开了一些药，现在咱们可以出院了。”
秀芬特别高兴，嘴里不住的说，我就说我没什么事你还不信。走，赶快回家，这地方一分钟也不能多呆。
江薇和秀芬又回到那个又昏暗又潮湿的家，秀芬进屋就忙着要给江薇做饭，江薇拉住秀芬说：“妈，今天我来做饭，让你尝尝儿子的手艺。”
江薇看了看家里，一无所有，可想而知，秀芬一个人在家什么都舍不得买。
“妈，您先休息一会，我出去买点菜。”
“儿子，妈和你一起去。”江薇不想扫母亲的兴就答应了。
母子二人买完菜边说边往家走，秀芬突然不走了，“妈你怎么不走了？”
秀芬呆呆的看着什么，江薇顺着秀芬的目光看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这时那个人也转过头看见了江薇和秀芬。
秀芬手中的袋子顿时落在了地上，那个人是阿力，阿力比江薇想象中要年轻多，阿力见到江薇和秀芬好像很高兴，秀芬问阿力是刚从监狱出来吗，阿力说，他已经出狱两年了，江薇心里说，怎么出狱两年才来找自己和母亲。但江薇嘴上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叫爸爸！江薇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听着秀芬和阿力的谈话。
“你早就出狱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
“秀芬，我出狱后也想马上来找你们，可又一想我坐牢这些年，你和小薇从来都没去看过我，我想你们一定还在恨我，我想不如先挣点钱再来找你们。”
“那你是挣到钱了？”秀芬的声音变得有点发冷，江薇知道妈妈有些生气了，又听阿力说，“我先后找了几份工作也都没干长，后来寻思做点小生意吧，可是又没本钱。。。”
秀芬接过话说，“你是回来看看我们母子过的咋样，有没有钱对吧！”
阿力没有说话，秀芬的声音变的更加冷漠了，江薇想母亲此刻心情一定如同怀里抱着冰，已经凉到脚趾间了。
江薇把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秀芬说：“小薇吃完饭送你爸去胡同口旅店住。”江薇点了点头。
江薇不想劝母亲让爸爸留下，因为他更不想让爸爸留下，他忘不了爸爸带给自己和母亲的伤害。
阿力吃了几口菜问：“家里有酒吗？”
秀芬回答：“小薇不喝酒家里哪里来的酒！”
阿力说：“我不想去住旅店，咱们是一家人，我不住在家里出去住旅店不太好吧。”
秀芬放下筷子说：“阿力，小薇在，我什么都不想说，我承认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直保留一份希望，希望你出狱后能彻底洗心革面。这样也不枉我们母子十多年辛苦坎坷！没想到你见了我们，不问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也不问儿子学业境况，阿力，今天我当着儿子的面和你把话说清楚，你我夫妻从此刻起结束恩怨再无瓜葛。”
阿力一听急了：“秀芬，你不能这么心狠吧，我这刚出狱你就要和我离婚，秀芬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要离婚不怕儿子笑话啊。”
江薇发现母亲的脸被气的发白，江薇有些担心母亲的身体，医生说过不能让母亲受刺激！
江薇站起来说：“我妈妈身体不好，得休息了，我送你去旅店吧？”
阿力看了看江薇，又看了秀芬一眼，然后说：“那好吧，我今晚就去旅店住，明天收拾收拾再在家住，秀芬你早点睡吧。”
江薇在旅店给阿力开了房间，把钥匙递给他就要走，阿力叫住了江薇：“小薇，你先别走，爸爸想和你说几句话。”
江薇说不了，要回去陪妈妈，可是两只脚却没有动。
江薇跟在阿力后面进了屋，这里比较偏僻，旅店几乎没有人住。进屋后阿力一屁股坐在床上，江薇靠着门站住，阿力看着江薇说：“儿子，其实爸爸一直都非常想你们。爸爸在监狱时，每到夜晚时，我都特别想你们母子，我想我儿子现在能有多高了，想我的儿子在学校会不会受欺负，想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
江薇发现爸爸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有那么一瞬间江薇真想扑倒他的怀里大声的叫爸爸，但是江薇的双脚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江薇的嘴巴长了张也没有喊出爸爸！
阿力突然抬起头问江薇：“小薇，你妈妈要和我离婚，她是不有别的男人？”
江薇刚刚即将被熔化的心再次被冰雪封存！
江薇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父亲，“你不可以这样想我妈，就算我妈真有其他男人，也是正常。”
阿力听江薇这样说有些生气了，从床上站起身说：“小薇，你怎么能跟你爸这样说话，虽然这些年我没能照顾你，但我毕竟是你爸！”
江薇冷笑着说：“爸，你是我的爸爸，你是妈妈的丈夫，可这么多年从我记事那天起，就是妈妈一个人在撑着这个家，你是丈夫？你每天就是赌，家里能卖的都让你卖了，最后你把咱家的房子赌了出去！爷爷被你活活气死，我和母亲无地存身！无奈住在舅舅家，寄人篱下，你是爸爸，你又在哪？妈从前甚至连村子都没走出去过，被逼无奈带着我背井离乡来到一个陌生城市，你是她的丈夫，你又在哪里？我和母亲刚刚安顿不到两年你来了，结果你在工地偷窃，被抓入狱，还给我妈留下一大堆的赌债，母亲被逼的差点吃了老鼠药，这都是你这个丈夫对你的妻子所做的！妈为了替你还债，为了供我读书，凌晨三点就起来捡废品，白天还要上班，晚上有时趁我睡去又偷偷出去捡废品，你知道我和妈的春节是怎么过的吗？别人家都会做上一桌子美味佳肴，一家人围坐桌前其乐融融，我们却只能买一斤肉一斤面粉！妈说，今天过年一会给小薇包饺子吃，我高兴的盼着晚上快点到来，好能吃上饺子，没成想你的债主又来了，他们以为过年了我和妈肯定手里会有钱，我们拿不出来钱，他们一气之下就把肉和面粉都拿走了！”
江薇分不清阿力脸上的表情是愧疚还是麻木。
江薇想着自己当时哭着要吃饺子，母亲流着眼泪擦去江薇脸上的泪水，说，小薇不哭，妈妈给你包一个特别的饺子！秀芬扯着江薇的手来到厨房，翻来翻去，找出两个土豆，然后将土豆去了皮，放在锅里蒸熟，又将土豆做成土豆泥，又拿来一块咸菜放到土豆泥里包上，秀芬递给江薇，说吃饺子吧。
江薇和母亲这么多年的过往像凶猛的洪水冲击着他的脑海让江薇无法控制。
“你要认为你还是她的丈夫就放过她吧，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江薇没有看爸爸的表情也没等他说话，说完江薇就冲了出去！江薇一口气跑到跑到胡同里，趴在墙上放声大哭，江薇用手指扣着墙壁，手指流出了血，江薇想让手指的疼痛来减轻他心里的痛。
江薇怕秀芬在家惦记，赶忙擦干眼泪回了家。
一进屋发现床上放了两个包，江薇不解的问：“妈，你这是要干嘛？”
秀芬说：“小薇啊，你不是说公司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子吗？”江薇点了点头，“你不说要接妈过去吗！”
“妈，你想通了？决定去了？”
“对，妈想通了，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干嘛这么急啊？”
“小薇听妈话，走，你刚才送你爸爸时，我已经和房东把房费结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走吧。”
“妈，可是爸爸。。。”
秀芬打断江薇的话说：“儿子，以前妈妈确实对你爸爸抱着希望，可是今天见到他，我彻底死心了，妈的一生被他毁了，我不能再让他毁了你。”
秀芬说完提起包，关了灯，走出这个既伤心又有着盼望的小屋。秀芬望着车窗外，表情非常安然。
【小屋里的母子】江薇在心底说，妈，我最最亲爱的妈妈，儿子一定让你快乐的过完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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