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0
我曾经很憎恨读书
这两天一想到我要天天打理我的公众号，还要写出我的淘小铺细节，我就觉得心里莫名抗拒，连我想写的日记都没有写。
其实这两天事情也很有写出来的地方呢。
昨天早上，我同事WSJ来我家，她的浅灰色薄羽绒服没有拉上拉链，我看着她平坦的小肚子，忍不住摸了一把，说，你看你，都没有小肚子。
她说，我有呀，怎么没有小肚子。说着摸着小腹上稍微有点鼓起的地方。我说，你是没见过大肚子吧。说着拉开我的拉链。我拍了拍那都是肉的地方，说，你看这才是有肚子。她仔细看看我肚子，说你弯下腰，我弯下腰，她摸着一圈一圈隆起的肉说，怪不到你说我没有肚子，跟你比，就是没有肚子。你的肚子咋这么大呀。边说边哈哈哈大笑，笑倒在身后的床上。我也笑的停不下来。
我说我是思虑过多，伤了脾脏，脾主运化。她说对，你应该是脾脏湿气大，都转化成脂肪了。
我说嗯嗯。我想起咱们那个同事，她生前我去看过她两次，后来和他老公聊过，我觉得可能他母亲太强势，她没有自己的空间。
说起我们共同的那个同事，W大姐也是满脸同情。她说，你是不知道，从她去世不能进家，就能看出她婆婆多强势。她整天都是和她老公一起，没有朋友，也不和别人说那么多。就像你吧，还和Y大姐，F大姐因为接送孩子老在一起玩。我是搁这有伙计，回家一帮骑友跑出去游山玩水，吃吃饭，喝喝茶，聊聊天。她吧，跟这个不多说，跟那个也不多说。还有咱单位那个RZQ，ZPH，平时都不和别人来往。你不和别人来往，别人也不和你来往。
我说不是的，大姐，你不知道，我以前在咱学校都不知道怎么和人打招呼，只会说，啊你来了，啊你走了。你以为是不想和人家说话呀，是不会。我很想很想啊。
【2021-03-20】她笑起来，我想着你都是不想和人来往。我说哪里是不想啊，是真想，就是不会。
对于和人交往很顺利的朋友们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儿。但是对于生活在恐惧底色家庭中的孩子来说，一个怕字挡住了TA所有的自信。
我曾经看着那些和别人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人，心里羡慕的很，因为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人家聊的热火朝天，我干瞪眼，却不知道说什么。总是暗自担心我说出来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笨，蠢，害怕被人笑话。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嘴巴像是被施了魔法，愣是开不了口。
这就是我上学和工作前几年的状态。
妈妈说开口莫谈人是非。我是一个非常听话的乖乖女，父母的话是最高指示，爸爸说我要听他的话。尽管后来读书远离家乡，可是父母的话却随身携带，不曾有忘记的时候。
工作后，我和同事说话，就经常会问人家一句，我这算不算说人家是非。她们说不算，这是正常聊天。
直到遇见我老公。我俩是一个地方的，小时候就认识，后来失去联系，再后来机缘巧合，像韩剧一样，甚至韩剧也不会写，神奇联系上之后，我的说话功能才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最开始还有IC卡公用电话，后来买的电话卡，后来小灵通话费便宜，一分钟6分，后来是联通卡便宜，一分钟9分，我俩只要有空就打电话，到现在家里还保存着当时打电话的充值卡。一打一两个小时，多了三四个小时也是有的。
现在想想，真觉得好像我一辈子的话都和老公说完了一样。
那时候也不记得说的啥，反正你说说我说说，还特别开心，每次都像个二傻子一样，笑得嘎嘎的。
虽然不记得具体内容，但是不变的是，那种被完全允许和包容的感觉。就是在他眼里，我什么都好，以前别人眼里的缺点，在他那全都是优点：什么不会说话，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家务，不会穿衣打扮，不懂常识，懒，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问题，都很好。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敢暴露自己认为的那些脆弱和不堪，像只趴在窝边的小兔子，探头探脑的观察周围情形，很怕自己的愚蠢暴露出来他嫌弃我。
我这半辈子，都是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走过来的，就是：你这样，你怎么考上大学的。我曾经问过同事们一个问题，就是那贼为什么要偷别人东西，明知道不是自己的，怎么能拿呢。即使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这个事。她们就笑开了，就问我怎么考上的大学。
我曾经把这个事儿跟我老公聊过，他说，不是你不好，是她们没有理解你。后边还有什么话，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听他那么说，我才知道我也很好呀。
后来我和他聊天的时候，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先加一句：我不管了，反正我要说出来。然后就把我困惑事儿，或是我觉得没有做好的事，都告诉他。他说会发泄的女人才会生活，大概类似这样的话。我听了觉得心里很舒服。
就是和他聊天的时候，我感慨过很多次，他说的话就是我心里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话，好多次因为这样的时刻，我哭的说不出话来。也有很多次，我说了什么，他哭了的时候。
这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十年。十多年来我俩的沟通模式都是这样，在他的话里我感受到满满的温柔和包容，就像一个柔弱的小婴儿躺在温暖舒服的子宫里一样，那感觉美极啦。
在这个过程中，我有了孩子，我依然是那个傻乐呵的女子。我同事看着我说，你现在的幸福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那是我孩子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
后来孩子开始上小学，我的心境慢慢变了，我原以为我会像她幼儿园以前挂在嘴边的那样，只要孩子健康快乐就好，却不知道我对孩子的期望远远超出我想象。
我希望她字写得好，上课认真听讲，作业快速正确完成，会和小朋友玩，会跟人打招呼，成绩门门一百分。
记得有天上午，我俩从外边回来，碰见家属院的一个熟人，她没有和那个爷爷打招呼。我暴怒了，推搡她说，你怎么不和爷爷打招呼啊，她被我推了一个趔趄，退了几步才站稳，小小的个子，瞪着圆圆的眼睛，想哭没有哭出来，那害怕的神情，到现在想起来我就觉得心疼想哭。
我的孩子呀，我怎么可以在你面前变成恐怖的魔鬼，把你吓成那样。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在教给孩子什么。
后来孩子字写得不好，上课不认真听讲，作业写得慢，成绩没有那么高。我心里满是焦虑，我仿佛看见一个成绩很差，只能到处打零工的憔悴妇女站在我面前。
为此，我常常声色俱厉地催她写作业快点，吃饭快点，现在在我眼前的是孩子那被催促时僵硬的小身子。
她四年级的时候才给我说，她一年级的时候，有次因为写作业慢没有写完，老师为了让她记住，罚她抄写整本书的课文，她天天蹲在讲台边写。她说的时候是笑着的，那时的却哭了，现在也哭了，我说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妈妈，她说她不敢，怕我打她骂她。我心里愧疚得不行，我都做了些什么呀。
她一年级的时候，我正忙着想做翻译，每天从早上5点到夜里12点，中间除去接送孩子和做饭洗衣服干家务，其余都是做翻译。
有个初夏晴朗暖和的下午，我慌慌张张去接她回家，结果走到教室里，看到老师站在讲台上，底下几个孩子低着小脑袋在写作业。我走到她桌子边问她还有多少，她小声说还有多少多少，我那会儿心里火急火燎的，想着接到她就可以回去了，那边还等着交稿了，耽误不得。可是她写了15分钟，还没有写完。气急了的我在她露在外边的左臂上，掐着扭了几下，又踢了她两脚，她哇得疼哭了。我咬牙切齿地吼她快点，她哭的抽抽搭搭，怎么也写不成了。我走到讲台上，给老师说，要不我把孩子领回去吧，我有事，不能在这里再等了。老师同意了。
我扯着她的手，走到校园里，那时还有很多学生，她哭着跟着我。我蹲下来，哭着抱着她说对不起，妈妈错了。她木木的，没有反应。
后来我才感受到那时的她该有多么难过呀。老师留在教室里，本身就难受，我还打她骂她，还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那么做，我不知道她小小的心在那一刻有多痛苦。
四年级有次她作业不会做，我给她讲了一遍，她不会，又讲一遍，还是不会。我有些火了，想对她发脾气。忍住没有发，就是那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老公是最有耐心的人，因为很多时候，我都是事情弄不明白，导致心情不好，他每次都听我说完，不知道怎么说的，总是悄无声息地把我从难受中解放出来，总之是我和他聊天的时候，问题还很让我头大，可是我俩说完，我就心情愉悦，开开心心。
就是那一刻，我发现了这一点。
想想看，自己问题一堆，老公是怎么对我的，而我又是怎么对孩子的。我看着孩子的眼睛，尽量让声音平静地说，孩子，妈妈以后再不会打你。如果妈妈以后再吵你或是骂你，你就提醒妈妈。孩子看着我，没有说话。大概她心里想，我敢提醒你吗。
觉察到这以后，我印象里没有再伸手打过孩子一次，或者说二年级以后，我就再没有打过孩子。
再后来，我听了李雪的三本书音频，读了她的这三本书，知道自己对待孩子的种种，都是我曾经被对待的方式，而我还困在那个时候，当时很难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出来。而那两年，因为不能骂孩子，不和老公说那些说过很多次的同类型的问题，我开始向内查看自己的内心。
我看到自己心里藏着的对学业的担心和害怕，对父亲拉长脸没有一句表扬话的委屈和难过，对母亲寄居在我身上的痛恨，对他们日日吵架的厌烦，对老公远在外地的抱怨，对孩子不能如我所愿那么完美的怨愤，有很多时候我是害怕的，是担心的，是迷茫的，是抓狂的。
我试着用周子老师的话向内求，去拥抱内心那个哭泣的孩子，我闭上眼睛，想象着我双臂环着TA，默默给TA说，亲爱的自己，我知道你很委屈，难过，让我抱抱你，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带你一起长大。
神奇的是，虽然这样做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有一种力量，让我的心静下来，不那么恐慌。后来，我常常对自己说，我允许，我允许自己觉得自己很牛，膨胀。我允许自己伤心难过。我允许自己感动的流泪。我允许自己周六躺在床上不起来，刷手机。我允许自己不收拾家务。我允许自己迎着风张开双臂。我允许自己遇见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允许自己对父母有怨怼的情绪。我允许自己有时间就读微信文章。。。。。。。。
神奇的是，现在的我觉得生活是轻松的，什么问题都不怕，不会的就问，不懂的就学。学着把伸向别人的手收回来，感受自己的感觉。
我慢慢能体会到孩子的感觉，能试着和她处在同一时空。听她给我讲她最爱的原耽小说的情节和人物，听她讲学校里的事情，看她专心致志趴在那里戴着眼镜玩平板。
当我不再说，你去把你房间收拾一下，而是我看到了，把她房间收拾一下，倒掉垃圾桶，我慢慢发现她自己去收拾了。
当我不再揪着她看平板这件事的时候，她周一到周五晚上自己到9：30就放下平板去睡觉了。
当我不再想着去改正她的行为和想法时，她会和我聊她的感受。
我在想，当年我那么听话，那么乖，那么努力，那么懂事，那么希望我的努力能换来爸爸妈妈的不吵架，看得见我的好，体谅我的努力，我都没有实现。现在我执着于纠正所谓的孩子的问题，我是想干啥。是想要孩子体会我曾经的感受吗，走我曾经走过的路吗，要她听我的话，放下平板，去学习，去为了上个好学校努力，我有立即放下手机，把教学事情做到第一的行动吗，我有立即变成现在轻松而有行动力的样子吗，我没有。
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才慢慢走到现在能够快速行动的地步，我为什么不能等着孩子慢慢去摸索自己的感觉。她的人生是她的，我不能像爸爸妈妈寄居在我身上一样，继续寄居在孩子的身上。
而我渐渐专注在自己事情上。
我曾经疯狂打过游戏。在没有智能手机的时候，我在电脑上打过青蛙吞球，后来拿着普通手机，打过贪吃蛇，俄罗斯方块，再后来我有了第一部智能手机，我打斗地主，真正让我见识了什么叫疯狂打游戏。
那时候孩子还小，幼儿园的样子。老公在上海，吃住都在厂里。我带着孩子也在他们伙上吃饭。可以想象一下，我不用买菜洗菜做饭刷碗，甚至不用洗衣服，有时候老公洗了。剩下的时间除了每天早晚的郑多燕减肥操，其他时间我都用来斗地主了，连上厕所也在低着头斗地主。甚至还有一次斗了一个晚上。斗的我眼睛都花了，看什么都重影。
心里还有点小害怕，害怕自己一辈子就毁了，就浪费在斗地主上了。后来开学了，除了照顾好学校的事情，孩子的事情，家务事，我也在斗地主。
就这么斗了一年多还是两年多，次数越来越少，每次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问题的关键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老公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突然想，我老公那会儿在想啥啊，也不管我。没有他的责备，我默认他允许。
正是那次打游戏的经历，让我知道，想玩没有错，玩没有错，可以说是浪费时间，从别人的角度来说。对我自己来说，和失去生命比较，浪费时间不是什么大事。
在游戏中一定有我某种强烈的心理需求，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种需求是什么。但是那个过程基本过去了。去年和今年我也会斗地主，但我简直就是拿斗地主来催眠的。打着打着自己就睡着了。
现在流行的王者荣耀，吃鸡游戏，我看看，怎么都看不懂，也没有任何想摸的欲望。
在我不打游戏的两年里，我开始看QQ空间的文章，看原生家庭的相关文章。几乎是能找来的都搜着看，然后一路走到看李雪的文章，看武志红，看曾琪蜂，看罗伯特清崎的富爸爸系列书，写自己的心情，说自己曾经的事情和现在正经历的。
曾经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大概要有十年的时间，我读不进去书，连我以前会看的言情小说都不行，我对书本有着深深的憎恶。我甚至多次想，假如我没有考上大学，我就是去收个垃圾都是好的，至少不用动脑筋。
我以为我完了，这辈子我都无法和书建立深刻的链接了，又害怕又绝望，却无可奈何。
在打完游戏后，我尝试了做翻译，居然做了1年半。然后我才终于接受同事们的劝告，尝试去学开车。唉，那笨，简直是急死老师不带说的。终于是学会了。然后是我们几个一起做饭，我跟着练车，终于能上路了。慢慢不担心自己做饭不好吃了。
两年过去了，我终于觉得哇哦，做什么都有趣，都是美好的。我开始读书，读我感兴趣的书，读那些没什么故事情节的书，慢慢读，读了再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总觉得背后像有什么东西追着我一样，匆匆让眼睛再每个字上扫过，读到结尾，就算完。
读什么都会有自己的感受自然浮现。尤其是当我19年年初拿起自己买的《穷爸爸富爸爸》，开始读，虽然是自己的书，我还是认真抄下了自己觉得很感慨的地方，写了半个笔记本。那种兴奋和热烈，就像老鼠抱着一块新鲜的面包一样。我和我老公说这个事情，他说你有感觉就读吧。整个人都是热腾腾的，好像全身每个细胞都去读了一样。
我开始活在当下，不再是曾经很长很长时间的心不在焉的状态。
生命有其自身的行进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个阶段过完，会自然过度到下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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