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画蟹托题诗,正是秋深重阳时

俗话说,“西风响,蟹脚痒。菊花开,螃蟹来”。意思就是每年的中秋时节,螃蟹黄胀膏肥,会自动从水里往岸上爬。这时候,就是吃货们一年一度最快乐的吃蟹时光。有些有文化的吃货甚至说:“吃螃蟹是秋天里最隆重的事”。

秋天是吃蟹的季节,准确的说应该是重阳前后为最佳。《红楼梦》中亦有诗云:“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这时的螃蟹已经熟透,肉厚肥嫩,味美色香,为一年之中最鲜最美。什么石蟹、青蟹、毛蟹等等,都已经长到最佳状态。特别是大闸蟹,蟹中的上上之品,当然,价值也是相当不菲。
不过,也有人说,蟹确实好吃,但是吃有吃相,也有各种吃法,要吃出个闲情雅致来,才能算是“隆重地吃过了一回”。
可以一个人独自享用,慢条斯理的,不必顾忌自己恨不得连蟹壳都给嚼碎了一起给吞到肚子里的丑样,一直bia叽bia叽连那蟹脚中的汁水都给吸出来为止。也可以邀约两三个好友小聚,一边聊天,一边喝点小酒,一边咔咔咔的大快朵颐,亦有一番风味。
有人对蟹有着细致的研究,得出了“四味”之说。即:“螯钳内的肉”,纤细绵柔,入口和龙眠山山涧中的岩虾相似。“八条小腿的肉”,鲜美如嬉子湖深处的银鱼。“蟹身肉”,洁白晶莹,又嫩又滑,胜似松山圩的鳜鱼。“蟹黄、蟹膏”,不必多说,更是一绝,含有大量人体必需的蛋白质、卵磷脂,和维生素等等,是蟹身上精华中的精华。
厨艺大师们也是费尽心思,竭力烹制,发明了许多种有关“蟹”的做法。比如清蒸、红烧、香辣、姜葱、椒盐等等。
总之,螃蟹不仅美味,而且营养太丰富,尤其是蛋白质的含量比禽畜类、鱼类都要高出几倍。据史书记载,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周成王时,蟹就已经登上了大雅之堂,被列为御膳。北魏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就写到了“蟹藏法”。到了宋代,还公开出版发行了《蟹谱》、《蟹经》、《蟹略》等书。可见国人吃蟹的历史由来已久,并且还得到了很多精辟的吃蟹心得。
古时候,在中秋或者重阳前后举办的宫廷盛宴上,大多流行吃蟹。在国宴厅里摆满桂花、菊花,餐桌上摆放有石榴、葡萄,以及其他时鲜水果,中心舞台上表演着正当红的各种文娱节目。螃蟹用蒲叶包裹好,在大铁锅里蒸熟后,君臣分主次围坐品尝,佐以美酒香醋。同时用紫苏嫩叶煲汤,食毕共饮之,并用之净面洗手。
吃蟹,最好清蒸,清蒸的最鲜。公蟹的膏,母蟹的黄,透出来的鲜,都被坚硬的蟹壳包裹着。放在蒸笼上,在水上蒸熟,憋着的一肚子的气,壳一剥开,便四散溢出,在空气里迅速蔓延。一口咬下去,入到口中的,可能只有原味的三、四分。
至于调料,切点蒜末,一定要用排刀一把拍散开,再用暗劲均匀地剁碎成泥状,这样的蒜味不仅轻薄而且易晕散,再用酱油、陈醋(我喜欢用黑醋,白醋过于刺激)搅和拌匀。有些人在做调料时喜欢加姜丝,姜丝味重持久,但性暖,螃蟹的寒凉,会被中和,甚至被驱赶走。
【谁将画蟹托题诗,正是秋深重阳时】我小时候,家在徐河。徐河是渔米之乡,河多塘多。河里也经常能捉到一些火柴盒大小的蟹子。多的时候,一晚上能捉到一小桶。不过,那时候我不会吃蟹,懒得剥、懒得掰。直接下嘴,它的壳又太尖利,往往会硌到牙龈、牙肉的。记得有一种软壳蟹子,能够咔咔咔咬得动,我还是很喜欢吃的。
十多岁时,家搬到城关来。我还在龙眠河里,和流经城区的桐溪塥(我们统称它为河沟)里见到过一种小螃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蟛蜞)。它们躲在石头缝里,在晚上打上电筒,把一块石头翻开来,电筒光里,基本上都藏着一只。有人用面粉捏了后用油生炸了吃。我嫌费事,也没有那手艺,就清蒸了吃,感觉比现在吃的大闸蟹还要鲜几分。
又馋嘴,又想偷懒,往往就撒娇嘚赖,要妈妈剥开给我吃。妈妈说我不懂得吃蟹,吃蟹子最鲜最美的全在咬开的这一口,“你叫我剥给你吃,这鲜味就都给我吃掉了。”
妈妈是福建人,在海边长大。海里的就叫海蟹,一般来说,个头要比河蟹大不少。因此妈妈很会吃蟹,尤其吃蟹的大螯与脚很有一手,小小的蟹脚嗑瓜子一样敲开来,藏在里面的肉很容易就被吸出,吸不出来的用牙签一捅,类似于吃螺狮壳的吃法。
我后来也学会了,试过先将一整只蟹的蟹腿肉弄出,蘸着料吃,鲜味果然逃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点干巴巴的肉味。之后就一边肢解它一边直接进到嘴里,连料也不蘸了。
“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所以我是不认同所谓文绉绉的吃法,吃得倒是很干净,很文雅,但哪里还能品尝得出来多少鲜味呢?
忘了说,市场上的蟹是大闸蟹,大闸蟹是河蟹的一种,又叫毛蟹,因两只大螯的钳子处长有浓密的绒毛而得名。现在最出名的大闸蟹都称“阳澄湖蟹”,我们在网上看到明码标价的,大多贴着带有阳澄湖二维码的商标。
我们这边的嬉子湖、菜子湖和白兔湖里都产螃蟹,往庐江、无为那边去,他们在田里都养。面积大,产量高,但味道略差。所以那边的螃蟹在国道、省道旁都扎堆摆摊设点,比我们这便宜将近一半以上。
因此,蟹在我们这算不上稀罕货。但是受季节性影响,和它的受欢迎程度,以及老百姓的腰包鼓鼓,身价相应的只高不低。这些天,我上菜市都忍不住要在卖蟹的摊位前逗留个几分钟,看看蟹子的成色,问问价格。馋得实在滴口水了,就找老婆批上百把块钱,买上三、四只。
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们也留下了大量有关吃蟹的美文佳作,和一些趣闻轶事。又尤以大宋朝为著。
代表人物苏东坡毫不掩饰他的吃货本色,直言不讳对蟹的一往情深:“不识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乖乖,将螃蟹与庐山都相提并论,拔到了同一个高度。
陆游虽然经常板着个老脸,不苟言笑,但说到吃蟹,仍然还是忍不住要吐露心声:“蟹肥暂擘馋涎堕,酒绿初倾老眼明。”说是他刚刚开始动手剥蟹壳时,口水都已经滴了下来。等到持螯把酒时,连迷迷蒙蒙的老花眼不禁也放出了绿光。
哈哈哈,虽然跨越千年,吃货们仍然有着很多共同语言的。但和明末清初的李渔比起来,都只能是小巫见大巫。李渔可以说是食蟹界的顶级吃货,并且应该是没有之一。他吃螃蟹吃到忘乎所以,吃到登峰造极,甚至是吃到倾家荡产。他说:
“予于饮食之美,无一物不能言之,且无一物不穷其想象,竭其幽渺而言之,独于蟹螯一物,心能嗜之,口能甘之,无论终身一日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则绝口不能形容之。”
据权威部门统计,李渔一顿能吃掉二三十只螃蟹,这种“蟹量”给他造成了巨大的赤字。一到夏天,他就开始往存钱罐里塞银子——这些银子是专门用来买蟹的,他说这是他的“买命钱”。这话说的,好像不吃蟹子就没法活了。
李渔的“蟹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称秋天为“蟹秋”,还要准备“蟹瓮”和“蟹酿”,来腌制“蟹糟”。大概就是用酒酿泡制醉螃蟹吧,留作冬天享用。而具体操办的家丁、丫鬟,则被他戏称为“蟹奴”。他啧啧称赞螃蟹的“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是色香味的极致,是极品中的极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
在矮子中选长子,后人能够与李渔略微接近一点的,大画家徐悲鸿可能算一个。徐悲鸿说过:“鱼是我的命,螃蟹是我的冤家,见了冤家不要命。”看看,冤家是什么意思,是情人,是老婆啊。这比喻也是让人醉了。
记得有句成语叫“画饼充饥”,在吃蟹界还就有过一个类似的笑话。某一段时间,清末画家李瑞清手头拮据,无钱买蟹,竟然在家画蟹聊以解馋。这是一则让人啼笑皆非的趣闻,只能说是来自螃蟹的诱惑太强大,让人的行为举止都出现匪夷所思的失常。
在我们的汉语发音中,“蟹”与“谐”音同,更是刺激了各路丹青高手们丰富的想象力,撩拨着他们的创作神经。“荷叶螃蟹”的“和谐”组合,不仅主流媒体全力吹捧,而且又符合老百姓持家过日子“家和万事兴”的传统理念。他们泼墨挥毫,或写意,或工笔。又将之渗透到瓷玉铜器、竹木牙骨和紫砂、刺绣等等方面的造型与设计......有人甚至在身上都纹上类似的图案。传世的经典作品更是美不胜收,数不胜数。
再说回吃蟹上面。螃蟹的鲜味,轻柔、易飘散,所以调料味不能过重,要不很容易就被掩盖掉了。其实不蘸料吃也可以,前文中我已经汇报过了我就常常咬开蟹腿直接把蟹肉吮吸出来,再嚼进去。
现在同时也是吃鳜鱼的好时节。我记得我老家嬉子湖的老表指导过我鳜鱼的做法与吃法,“清蒸,蒸好后加一点葱花、姜丝,最好顺着丝切,不然的话味道就有点冲”。嘿嘿,连怎么切的刀法都有讲究。
他说他就不懂得老徽州人为什么要把鳜鱼腌制出臭哄哄的味道,居然还成了徽菜中的一道名菜。不应该啊,不应该,想不通啊,想不通,简直作践天物啊。不过,好歹是趁热吃,滑溜、粉嫩和烫嘴连在一起,热热的温度里能够包住鲜气不散。
他话锋一转,说到了吃螃蟹。“蟹脚里的肉不一样,得放一放,等它凉了再吃。热的时候肉和壳是连在一起的,不容易分开。”
“口感也是滑溜、粉嫩,鲜气在滑溜之前入口,就那么一毫毫,也就是先用力吸进去,再一嚼,就在嘴巴里整个散开来了。”老表一边说,一边咂咂嘴,言犹未尽。我却是意犹未尽,境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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