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天命】第八章|【错天命】第八章 作妖（5）
被人请滚的神族太子依旧不急不怒，他慢慢悠悠地递了个酒壶给他，和蔼地笼络道：“天寒地冻，小兄弟受罪了，喝口酒暖暖身子。”
【【错天命】第八章|【错天命】第八章 作妖（5）】传话小妖爬山跑出了一身汗，站在山脚被谷中冷风那么一吹，冻得够呛。遂想也没想便接过酒壶喝了起来。神族御酒入口清淡留香，后劲却十足。他喝得尽兴，却不幸很快上了头。晕晕乎乎之际，他听见神族太子对自己说，
“既然这酒也喝了，那小兄弟再受趟累，替我上山给妖王多带一句话。”
他打了个饱嗝，嗝出了一阵酒气，遂豪爽道：“殿下客气……客气……不就是再爬一次山顶嘛！小事！好说！”
明煜神君端着一副好架子，面上客气，说出的话却已经不那么客气了，“便说本殿下知道那人在妖族，若妖王不放人，本殿下只得自行带人去找了。”
小妖醉得迷迷糊糊，脑子转不动，接了话想也没想转身摇摇晃晃便又爬起了恒山。
神族这一队精锐是衡曜神君钦点来护驾的，闻此接二连三的传话也觉不妥。
卫队长好奇道：“殿下，那小妖都醉成烂泥了，还能将话传到？”
“传不传得到都没关系。”
卫队长不解，“那殿下此举何意？”
明煜神君笑而不答，只抬头望向那暗夜中白皑皑的峰顶，目光悠远，神色幽深。
他们这一等便从暗夜朦胧等到了黎明破晓。
天边一抹灿金破茧而出，久违了的阳光铺天盖地得洒在了雨露后的惑西谷内，驱散了谷中雾气。霁光浮现，溪水缓缓泻。
传话小妖一去不返，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把话给带到。
卫队长询问，“殿下，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明煜神君幽幽开口道：“夜路不好走，等天色完全亮了，我们再上山也不迟。”
“去恒天殿吗？”
“刚刚那位小妖兄弟说了，妖王在山顶，我们自然是要去山顶拜会的。”
卫队长愣了愣，“可昨晚殿下不还对那小妖说要自行派人去寻找？”
明煜神君用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他，“本殿下说要去找，又没说去他的恒天殿找。我们好歹都是做神仙的，怎可趁人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搜罗，又不是土匪强盗！”
卫队长默默闭上了嘴，觉得自己委实看不懂这位太子殿下使的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因暴雨而迁徙的鸟悉数回归，山间密林中四处可闻得鸟啼清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独有的清腥，时不时便有枝头露水滴落，润泽本就饱和的大地。
他们在半路上见到了那个传话小妖，然而那小妖已然成了一只浑身是泥的死妖。也不知是醉酒行夜路不慎摔死的，还是被妖王从山顶扔下来弄死的，亦或是受不了明煜神君的来回消遣而崩溃自尽的。总而言之，这妖已是摔得血肉模糊，无用武之地了。
明煜神君惋惜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山头去。
当今的妖王图涂也算是一代枭雄，他在位期间，神族死了两位八荒统帅，虽皆传是死在了魔族，却实则和他脱不了干系。
一群神仙还未靠近山顶雪域，便又有妖巡卫将他们拦了下来。这次来的是一摞而非一个落单的，是以不好糊弄。卫队长道明了来意，却依旧被拒之于外。明煜神君复又屈尊降贵亲自解释了一番，奈何对方根本不把他们一行人放在眼里。眼见前路受阻，卫队长意欲拔刀相向硬闯，却被身边的太子殿下拦了下来。
“不必和这群小妖一般见识。”
这群妖巡卫可谓是初生牛犊，脾气暴得很，容不下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也算是尽忠职守。此刻，他们已是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气氛剑拔弩张。
明煜神君从容地举起了手中的洞箫，箫声悠扬，直入云霄。他的箫声好似一根根无形的盘丝，轻而易举地钻入那一队妖巡卫的耳孔，继而入侵神识，让他们顷刻间失了心智。扔下了手中的利器，领头的那个如行尸走肉般，给他们带起了路。
四海八荒皆传明煜神君善音律，但卫队长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会得还挺多，且还不是消遣之类的把戏。
神族来使的不请自入让恒山进入了戒备，峰顶处尤甚，如箭在弦，好似两族即将开战一般。
明煜神君入那冰天雪地的寒洞时，妖族皇长子图濑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他身后拉了一道薄纱的帘子，隐约能瞧见后头坐了个人。明煜神君觉得那应该就是断腿的妖王图涂了。
图濑道：“这些年，我们妖族与神族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为何今日神族的太子殿下要兴师动众地来犯恒山？”
明煜神君脸上依旧挂着平和的微笑，却不答反问，“图濑王子，敢问你是被封了太子还是即将继任妖王之位？可能代贵王言？如若不能，就闭上嘴吧！去请你们的王亲自出面与本殿下议事！”
图濑的暴脾气一触即发，他额角的月牙弯勾明显变大了不少，面目愈发狰狞起来，“区区神族黄毛小儿，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被贬为黄毛小儿的明煜神君浓眉一挑，“本殿下若是没记错的话，图濑王子应该与我一般大吧！”他顿了顿，“貌似还要比本殿下小上那么百来岁。如果本殿下是黄毛小儿，那图濑王子你岂不是还在娘胎里？”
神族卫队里发出了轻微的窸窣声，一张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皆都憋得有些泛红。
骂人依旧不过脑子的妖族皇长子被噎得说不出话。
就在此时，薄纱帐帘后传来了稳健的声音。
“既然太子殿下要同我面议，那本王便屈尊降贵同你谈一谈。”
帐帘遂从两边被掀起，端坐其后的妖王露出了真颜。那是一张苍老的面容，左脸颊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了嘴角。即便这张脸已经布满了皱纹，却依旧掩盖不掉曾经留下的严重创伤。可就是这样一张又丑又可怖的老脸，却透着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不迫，好似早已看透了世间波折荣辱，无波无澜地应对万变的世事。
明煜神君还辨不明白他这姿态是不是装出来的，但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图濑几乎和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复刻出来的，心性却是天差地别。倘若妖王的性子也同他那沉不住气的儿子那般，这件事情可就太好办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明煜神君觉得自己遇到了点麻烦。
他拱了拱手，算是同妖王打了个照面，遂不急不慢道：“近日四海八荒皆传我族的东荒主将洛茵仙君身陷贵族。诚如方才图濑王子所言，这数百年间，神族与妖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得上是和气度日。但此事到底事关神族要将，天帝不敢懈怠，又怕派八荒统帅衡曜神君前来难免要引起贵族的误会，这才让本殿下带了几个护卫跑了这一趟。”
妖王非常有耐心地听他把话说完了，末了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道：“太子殿下三番两次支使那小妖来回爬山传话时，本王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明煜神君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本殿下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但俗话说空穴不来风，既然都带人到了山脚下，还是想前来拜会一下妖王，看看能不能在妖族某处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把人找出来带回去。”
“殿下说话也未免太客气了。”图涂毫不留情地点破他的心思，“殿下不就是怀疑人被本王扣着嘛！不必拐弯抹角，想上哪处搜，直说。”
明煜神君唔了一声，反将一军，“那不知以妖王高见，本殿下该从哪处着手呢？”
妖王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他沉声道：“既然都已经到这处了，我看不如先把这老祖宗留下的寒洞翻个底朝天。若是找不到，再下山去我那破败的恒天殿挖一挖。殿下你意觉如何？”
图涂本以为这么一说，那位神族的太子定然不好意思当真当着他的面带人搜这两处妖族重地。然而，他高估了明煜神君的脸皮，这位皇长子从小同天祁君混在一处，早已是将脸皮一物置之度外。
他闻言当即洞箫一敲手掌，颇为欣慰道：“难得妖王如此深明大义，实乃妖族的福气。我这便派人找一找，也好回去同天帝交差。”
图涂眼角也跟着抽了抽，觉得自己今日可能是碰到了个道貌岸然的假神仙。
近来因腿脚不便，他一直待在恒山。至于那流言为何传着传着就传错了方位一事，就连图涂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一捧脏水是他自己泼出去的，为的是激发魔族内乱，让魔族变天，坐享其成。魔族的那位穆烈将军，有勇无谋，却是个易操控的傀儡。倘若让他坐上魔族尊位，妖族往后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很多。图涂打着如意算盘，将谣言传到了穆烈的耳朵里，又与他精心策划了许久，随后便待在恒天殿里等好消息。
孰知等来的却是接连的噩耗。
穆烈败了也就败了，死了也不那么可惜。可为何这泼出去的祸水会突然逆流而上？要知道，当初他刚断腿那会儿，还是神族的人来放消息给他说东荒主将被魔族俘虏，南荒恐有一战，让他选好阵营，好好把握机遇。而后他又结合了魔尊大婚的喜讯添油加醋一番传给了穆烈。怎么神族现在反倒是跑到惑西谷来要人了！
昨晚那蠢妖上来传话时，图涂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一直琢磨到神族的人站在跟前了，他也没能琢磨出个头绪来。
话是自己说出去的，即便图涂再后悔，也不好收回。事已至此，既然这位太子殿下的脸皮如此之厚，也只能让他搜了。虽然行动不便不能出山，但这山里有没有藏着个神仙他还是知道的！图涂端坐榻上八风不动，笃定这群神仙即便把整个寒洞和恒天殿翻个底朝天也不能寻出什么不是妖族的东西来。届时，他还可以倒打一耙，名正言顺地去问神族讨赔偿，也不怕天帝那身斜影歪的老东西不答应！
“既然殿下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他爽快道。
“父亲！”
图濑本想制止，却被妖王拦了下来。
“让他们搜，身正不怕影子斜！”
明煜神君觉得这句话从个老妖嘴里说出来，委实别扭。他支使那一队精锐进洞搜寻，自己寻了个冰雕的椅凳盘腿打起了坐，打得一派仙风道骨，叫一旁的图濑看得咬牙切齿。
他凑到图涂耳边不甘道：“父亲，就让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随便乱翻我们的老巢？”
闭目调息养伤的妖王掀起眼皮子睨了他一眼，“不然让他们偷偷摸摸地随便乱翻，然后再栽赃嫁祸，来个颠倒是非？”
图濑眨巴着眼睛一脸惊愕，“他们可都是神仙啊！”
“神仙怎么了？”图涂不屑道，“你真以为神仙都像他们本族宣扬的那样清廉寡欲？儿子，你还小，往后就会知道那群德被八方的神仙其实也不过是些披皮的伪君子罢了。”
图濑把这番话颠来倒去消化了好一阵，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这寒洞深邃，卫兵一番仔细搜寻下来已是到了日落时分。卫队长来报，说没有寻得洛茵仙君。
神族太子幽幽唔了一声，半点都不着急。那洛茵仙君此时到底在不在恒山上，明煜神君其实并不那么关心。她在，不过是锦上添花，她若不在，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他要做的，不过就是拖延时间，等待着利益各方间的矛盾激化。
若这四海八荒难逃一场浩劫，那他希望这场战役至少发生在神族尚能一战之时。
明煜神君眼皮都不抬，“那就去恒天殿找吧，天黑你们需得搜得仔细些，回去若是天帝问起来，我也好交差。”
一队精锐遂就趁着天色还算亮堂，马不停蹄地往半山腰去了。
明煜神君端坐在冰冷平滑的冰椅上，神色平静，心中却早已打定了注意。
这妖，他在惑西谷是作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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