嫚儿的笑话

她叫嫚儿,读四声。


日子是怎么一点一点叠加的?嫚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修好的眉形恢复得越发不成样子,几天不刷的牙齿就会变黄,昨夜吃的辣椒长了痘慢慢成熟,又或者遇到一件新的心事和想念一件深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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嫚儿说认识他就像是个笑话,开心了很久完结的时候不免会空。她见证了他的成长,记过祝齐光里与夜色的样子,却只是留在了最初标注的身份。
嫚儿和祝齐是班里关系最好的一对同桌,就像毛肚与百叶,出自同一类物种的身上,所以总有种莫名的契合。正是这股联系,让嫚儿很久之后才明白契合和爱情相去甚远 。


“祝齐,走。”
“祝齐,吃。”
“祝齐,看。”
嫚儿常会讲一个字,她认为这样会有些酷,会发亮。
嫚儿的性子长得开,听说喜欢一个人就先去和他做哥们,便做足了祝齐的哥们。


祝齐从小有个篮球情结,爱了NBA很多年。他长得高高大大,也本就适合。不合适的是祝齐有个传统本分极了的爹,信奉知识是唯一致富的出路。祝齐努力过反抗,但祝爹放话讲了,要么回家种地要么滚去学校听教条,打球不可能的。
祝爹瘦瘦的,皮肤些黑些黄,眼窝很深但眼睛异常光明。因为庄户人久了自带的一股执拗劲儿。
祝齐拗不过,带着气按老爷子的说法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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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学校正值整顿,越来越禁锢化,他们能转过的地方也只有球场和商店。

学校里的超市主有台小电视,来打发百无聊赖的日子。祝齐和嫚儿经常去买储备食物,每次都会搭一两句话,超市主也会将胖乎的手塞进糖盒,有些费劲地掏出来两把话梅递给他们。善意来得是容易些。球赛新赛季开始的时候,祝齐就会笑眯眯地跟在超市主后面看直播,连一张脸影都放不开的屏幕闪动着画面。他们看得很安静,似乎同在寻找一份仪式感和庄重的敬畏,但会在球赛结束后为自己的队伍吼叫,或喜或悲。
一个模样好看的少年和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叔一盯就是一上午,祝齐打好招呼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在模仿着谁谁谁的经典动作,也有最新磨炼出的步伐。
每次午休时间早已过了,俩人中途泡好的泡面只剩了几根泡白的面条飘在汤面。


祝齐爱去球场,嫚儿就跟着他去,时不时也会仗义地喝两声彩。
祝齐对嫚儿也是极好的。
嫚儿嗜睡,需要有人放风。
嫚儿嗜吃,需要有人投食。
嫚儿不得劲儿的时候,祝齐一把握住嫚儿的肩,大声地说,没事啊,哥们我在。
像宣誓一样。


祝齐有了喜欢的女孩,听说叫玛朵。
“嫚儿嫚儿,你听这首歌怎么样?”
“歌词不错,调也适合你的声音。”嫚儿认真说道。
祝齐每天都会请嫚儿帮他选选歌,然后回去唱给玛朵听。
不过,这法子好像并不好用,祝齐败给了他们班长。




后来,玛朵告诉嫚儿,祝齐很好很单纯,但不适合我。
确实,嫚儿知道他心思一直纯净。当她和祝齐变成前后桌时,祝齐只是握住嫚儿的的手,煞有其事地说,兄弟保重。那个时候嫚儿就知道了。
可是嫚儿舍不下。


祝齐的新同桌是嫚儿的舍友,每每听见有关祝齐的话题,嫚儿都不想参与,祝齐不是应该通过别人的口中来认识的人呢。
嫚儿这天胸口有些闷,套了件衣服躲过舍管大妈朝球场走去。
是秋季,天气带着股湿气,有些凉。
嫚儿走到祝齐常打球的地方,场边的路灯不知被谁打坏了一盏,落下了一片阴影。
等等,好像有个人。
嫚儿一下子如惊着的猫儿,弓着身子下意识地准备走开,脚还没落地,一道完全哑掉的声音响起,“嫚儿,我错了。”
祝齐?紧张中的姑娘顺势长舒一口气,便过去坐进阴影里。
静默了很久后,祝齐的眸子渐渐恢复一点清明,开口讲,“老爷子来了拿着一千块,说是收成很好。”
“......”嫚儿没有发出声响,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老爷子还说,这应该够了,不过听人说球赛的门票都挺值钱的,”祝齐停住了,把嗓子里的哽咽咽下去,忽地轻笑一声,“他真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放心他自己在家。”
嫚儿沉浸进去了,张张口又闭上。老爷子一辈子在土里,他知道地里的哪棵庄稼该灌水该松土,也晓得祝齐是要去远处那片夜里灯火代替掉星辰的混凝土上,所以他一言不发地干着农活努力让小子好一些。老爷子拿着拿出一千块钱的时候,没有平日里的一毫犹豫,他心里暗念这是小子的梦想啊。却不知道这些钱连赛事的门口都到不了,也不知道去哪里需要很多的手续和证件。他只是用最基本的方式爱着崽儿。
那天,祝齐抱着干干的老爷子,没多少肉却感受到满是力量。老爷子一时间身体僵住,脸上看得见的暖意和遮住的一丝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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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嫚儿,我是不是错了?”
“每个人都会对这个世界树立自己的规则,没有对错,只是属于。”


许久,嫚儿把祝齐从暗影里拽出来才看清他一脸灰,头发被抓得一团一团的。
这是嫚儿见过祝齐最丑的一次。


那晚之后,祝齐显然开始上进,时不时戳嫚儿问着生涩的题目。
嫚儿和祝齐是班里最好的前后桌。


日子在悄无声息地推进,很快就嗅到成人的气息。
毕业前日,嫚儿拉着祝齐拍照,祝齐浅浅地笑,看着嫚儿跑过任凭她摆弄。
最后去那盏坏掉的路灯下的场子,双双躺下。
“喏,没想到你小子还能见义勇为受个褒奖。”
校医务室的大爷皮相下带着色,准备欺负女孩子的时候被祝齐遇见,当场被砸掉了一颗牙,落在地上发着异味。事情反响很大,学校很快处理了场面,并给祝齐胸前挂上大红花,真的是特别大。
“你是不是长这么大都没得过红花?羡慕哥吧?”
“小时候幼稚园实行小红花排行榜,扶老人过马路两个,我每天都会蹲路边,最后蝉联了两届冠军。”
“哈哈。”祝齐爽朗的笑声从地上响起,散满天空。
真想这样躺一辈子。嫚儿懒极了地想。

图片发自App “能不能给我唱首歌?”

“不唱不唱。”
“我记得你给玛朵唱过很多首。”
“那可是我喜欢过的女孩儿。”
“原来你不喜欢我?”
【嫚儿的笑话】没有回答,嫚儿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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