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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仙儿（五）生与死

猫仙儿（五）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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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猫仙儿六岁了。

雪花漫天飘舞，天地白茫茫一片，河与路的交界模糊不清，路与麦田已被白色的大雪覆盖了。
猫谷子冒着风雪艰难地行走。他身后跟着一位老婆婆，头被围巾帽子紧裹着，瘦小的身板被棉衣包裹着，那三寸金莲在雪地里行走很吃力。猫谷子走几步便回头看了看，停下脚步等老婆婆，有时还要返回去搀扶着她。他心里很急燥，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老婆婆已经被落下了很久。五朵要生孩子了，婆婆是请来为她接生的。这次，他回头走到婆婆的面前，弯下身子，背起了接生婆，往家的方向赶去。
河边的芦苇花成了白色的冰花，整个世界沉静在雪的世界里，冷冷的空气冰封了声音。可猫谷子依旧听到了微弱的声音，一种类似求救的声音。他听下了脚步，他想仔细地听一下声音的方向。“这会怎么又不急了？”接生婆的话语提醒他，他的夫人还在等着他呢。
接生婆在房间里忙着，猫谷子在外间来回踱步，搓着双手，焦急不安。一方面是因为五朵正在痛苦之中为他生孩子，另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声音，他赶紧有一个生命在等着他去救助。
猫谷子带起蓑笠，披起斗篷沿着刚才的路寻去。他再次听见了那个微弱的声音，他在雪地里找到了它，它差点被埋葬在这场大雪里。这是一只白如雪的猫，它身体几乎僵硬，已经奄奄一息，它微微睁开眼睛，它的眼睛像湛蓝的宝石般清澈，它在乞求他的帮助。
猫谷子非常喜欢猫，他常说他姓猫，祖先一定与猫有亲戚关系。
【猫仙儿（五）生与死】猫谷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只猫，将它藏进棉衣里，带回家了。
“你这当家的跑哪去了，你女儿醒了，闹着找爸爸，幸亏我已经接生完了。我可不是来帮你带孩子的。”接生婆一脸的不高兴，她在气这男人不靠谱，女人生孩子了，他居然还乱跑，跑得找不到人。 “来了，仙儿，快看这是什么？。”猫谷子蹲下身子将揣在怀里的白猫小心翼翼地露出来给她看。
猫仙儿看到是一只猫，非常开心，脸上绽开了笑容，至从白点儿死了，这一年里基本见不到她的笑容。
“她叫白雪儿，你喜欢吗？”
“嗯，喜欢。”
“爸爸，它为什么一动不动？”猫仙儿用她的手指捏了一下白雪儿的耳朵，又用左手食指勾了一下它的鼻子，它的耳朵的毛发雪白，透过毛发可以看见它那粉红色的皮肤。
猫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猫仙儿的左手手指，她的左手食指能动了，居然又有个手指能动了，猫谷子似乎看到了希望，他相信猫仙儿的手以后一定能好起来。“它在雪地里冻坏了，你抱着它，在这炉子旁边烤烤火，让它暖和暖和，好不好？”猫谷子很高兴，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卧室里的妻子。
“嗯！”猫仙儿抱着白雪儿，用她僵硬的手不停地抚触着它，不时用手指来捏捏它的耳朵，捏捏的它的爪子。她沉静在一份喜悦中，忘记了自己的手曾经只有两个手指能动。
“谷子你真是好人呀，快去看看你的媳妇和二女儿吧！”接生婆看到他们父女娘为一只猫那么腻歪感到不耐烦。
“乖，我进去看看妈妈。”猫谷子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五朵的脸色苍白，几缕潮湿的长发紧贴着她的脸颊，她刚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怀中的襁褓里婴儿安静地熟睡着。她的皮肤雪白，她的头发乌黑，她的嘴唇像红玫瑰，她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一样漂亮，正如猫仙儿出生时一样漂亮，五朵并不在意孩子的外貌，只希望她是健康的，她的手指是正常的，这让五朵深感安慰。
猫谷子亲吻里五朵的脸颊，黝黑的脸庞放着异彩的光，那笑容是幸福带来的光。他的眼睛里还有一缕光，那是泪光，他深知生孩子的不易，“辛苦了，老婆。”
五朵疲惫地回他一个微笑。
“今天又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
五朵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惊讶地看着他。
“我们的仙儿左手食指会动了。”猫谷子嘴角一直挂着笑。
“真的吗？”
“嗯。”那真是太好了，五朵似乎也看到希望。
“我刚在雪地里捡回来一只猫，她用右手的两个手指捏了它的耳朵，还用左手的食指勾它的鼻子。”
“一只猫？”五朵很诧异，想起了芦花儿和白点儿心里一阵心酸。
“雪白雪白的，我给它起个名字叫白雪儿。”
“嗯，真好听，你赶紧给我们的二女儿也起个名字吧！”
“谷子，我得赶紧回去了，我孙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呀！”接生婆在外面催促道。
“唉，来了。”猫谷子回了接生婆一声，又对五朵说，“等我回来给女儿起名字，我把得王婆婆送回去。你自己在家行吗？仙儿在外面看猫了，应该不会气人。”
王婆婆年岁已大，外面又下着雪，出于礼貌和安全，他必须要将王婆婆送回去。
“没事，你去吧！”五朵说话的声音还很虚弱，刚才的生产消耗了太多的体能，她需要时间慢慢地恢复，看看怀里的公主，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把柜子里的礼物给王婆婆。”五朵提醒猫谷子。
村庄里妇女生孩子都是请上了年纪会接生的阿婆帮忙，她们不收钱财。主人出于心意会准备一份感谢礼。两条毛巾，两块香皂，两包糖，两包烟，称作四样礼，代表人们美好的祝愿事事如意，每样两份，讲究的是好事成双。
“你千万不要下床，等我回来。”猫谷子一再叮嘱五朵。
猫谷子临走时，对猫仙儿说，“仙儿，爸爸送婆婆回家，你要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猫仙儿抱着白雪儿心里很高兴，笑容特别灿烂，用力地低头，答应了爸爸。
雪下得纷纷扬扬，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分娩让五朵耗了很多体力，流了很多汗，她感觉很口渴，多么希望有人为她倒一杯水，可猫谷子还没有回来，猫仙儿还小，而且手指又残疾，她只好自己去倒水。她的胳膊用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坐了起来，她下床时，感觉双腿无力，头还有些晕，她尽量地慢些，让自己能站稳，慢慢地向外间的炉子旁挪去。
“妈妈！”猫仙儿叫了一声妈妈。妈妈的脸色苍白，头发乱蓬蓬，跟平时的妈妈不一样，她还不能明白女人生孩子所要经历的痛苦，看到妈妈这幅模样，她有些害怕，有些担忧。
“这就是爸爸给你带回来的白雪儿吗？”五朵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打晃，可依然挤出笑容，温柔地对女儿说。
“是的。”
“真是漂亮。”五朵又看了一眼门外的雪，雪真白，白得有点儿刺眼。
五朵伸手去提炉子上的水壶，她感觉身体和水壶一起向地上沉去。
“妈妈，妈妈……”猫仙儿被瘫倒在地上的妈妈吓坏了，她不停地摇晃着妈妈的胳膊。五朵能听见女儿的呼喊，感觉到女儿用她的两个手指在捏她的胳膊，可她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角流下了泪。
五朵的身下慢慢地渗出一滩血，越来越多，猫仙儿怕急了。
猫仙儿将白雪儿放在妈妈的身边，她不顾外面的鹅毛大雪，奔向了门外。
门外的雪漫过了她的膝盖，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里前行，她摔倒了再爬起来，她的心里只想着赶紧找到爸爸。爸爸走过的足迹还隐隐约约能看见，猫仙儿沿着足迹寻去，雪浸入她的鞋里，遇到了热气融化成了水，她的鞋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脚冻僵了。冰冷的雪花无情地打在她那粉嫩的脸颊上，冻得通红。 猫谷子远远看见雪地里一个小点儿在移动，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快速奔向那个小点。
猫谷子紧紧地抱着他的小点儿，“仙儿，你跑出来干嘛！”
“妈妈，妈妈……”猫仙儿哭得说不出话来。
猫谷子抱着猫仙儿往家中跑去。
大雪中的村庄翻起了一阵喧闹，村里人和猫谷子用单杠抬走了五朵，邻居家的阿婆来照顾猫仙儿和刚出生的妹妹。
漆黑的夜里，没有妈妈在身边，没有爸爸在身边，猫仙儿很害怕，她紧紧着抱着白雪儿。白天的惊吓，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她不哭不闹，在黑夜中瞪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那个刚出生就离开了妈妈的怀抱的婴儿哭个不停，邻居家的阿婆不时地喂一些糖水给她。天亮时，婴儿睡了，阿婆被折腾得精疲力尽。
第二天，那只奄奄一息的猫，睁开了眼睛，舔了舔猫仙儿的脸颊。
猫谷子回来了，可五朵却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
家依然是三口人，少了妈妈，多了妹妹，少了笑声，多了哭泣。
猫谷子为了纪念他那心爱的妻子，给二女儿起名叫猫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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