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风景|心中的风景 四娘们
我以全速朝着巴黎方向，奔驰在法国的10号高速公路上，垂直切割着夕阳。
刚和保华通过电话，告诉他到时候去我爸那里拿份子钱。
给保华打电话之前先给保防通了电话。
起床看到微信，保防的妈妈去世了，他们要去烧信纸。
保防的妈我要称呼老奶奶。保防是我爷爷辈的，因为从小一块长起来，都是直呼小名，从来没有按辈份称呼过。
保防在电话里说：“你老奶奶是在睡觉的时候离开的，没受痛苦”
“90岁了，也算是喜丧了” 。他还说 “她老人家这样走，没有给我们添任何的麻烦”
我在肯德基吃着东西，只能附和着说几句。想着她老人家始终带着笑的样子， 不由得滴下两滴眼泪，赶紧拿纸巾偷偷擦去。
我说“你现在也成了没有娘的孩子了”。
“我们都一样，又看了你写你妈去世的经过，现在才有了体会，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保防在电话里说
我继续切割着夕阳，脑子里闪现着以前的事情。想起我和保防的点点滴滴。
我和保防开始交伙计是因为一场打架，在学校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掐在一起，他比我个头大，也比我壮，各自用手掐着对方的脖子，揪着衣领子。我应该是打不过他，就使上了女人的方法，用牙咬，用爪子抓他，应该是把他抓破了，最后他妈带着他找到我家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成好朋友了。有时候关系的促进是要一起经历一些事情的，我们俩就是从打架开始。
保防家门口有一片空地，几棵大树，树下都是荫凉。空地上有一口井，叫“杨家大井”。周围的人到这里来打水，井边上总是湿漉漉的。保防家的阳沟沿伸出来，也是湿湿的一片。夏天感觉非常的凉爽，总看到保防的妈妈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儿。我每次去他家，她老人家都笑着让我进门，我眼睛扫一遍院子里的兔笼子、鸡笼子就进屋了。然后就一起出去玩，顺便叫上景亮。
初一的时候，保华，我，景亮，保防在一个班。放学后在大庙后头练武功，自称四大金刚。我们还有个外号叫“娘们”，其实他们三个都不娘们，是我比较娘们，连累到他们，加上各自在家里的排行，顺理成章地 保华是大娘们，我是二娘们，景亮是三娘们，保防是四娘们。大娘们保华是直肠子，三娘们景亮鬼点子多，四娘们保防勇猛，我是闷葫芦。我们四个人分成三派，三娘们总是对着四娘们使坏，然而他又不是四娘们的对手，只好拉着大娘们一块欺负四娘们，他们两个又总是被四娘们追着打，四娘们一只手就能把三娘们提起来，就像提着一只鸡。我在后面看热闹。
冬天保防有时候和我一起睡。下雪天清早我们只穿着秋裤出去跑步，踩着地上的冰雪咯吱咯吱地响，我们俩哆哆嗦嗦地跑到东东家门口再回来。
有一阵子我们曾经在街上打面机的屋子里一起学习，他还在涂着红漆的灯泡上刻了两个字“永红”，正好和班上一个女同学的名字有意无意地巧合，我们就拿这件事编排他。
四娘们在学校里是老师的小跑腿，当时新来了几个年轻的老师，郭老师，谢老师，史老师。保防和这几个老师打成了一片，帮着提热水，帮老师买豆腐，干各种杂活。老师都很喜欢他，他可以随便出入办公室和老师的宿舍，那一阵子保防的成绩是很好的。
我认为人有多少优点就有多少缺点。缺点和优点总是相当的，缺点也是优点，优点也是缺点。例如“老实”，即是优点也是缺点；“善辩” 即是优点也是缺点；等等。界限就就是如何使用和对程度的把握。
保防的特点是好热闹，凡事都感兴趣，学东西快，什么事都很容易上手，勤快，粗活累活都抢在前面，交给他的事都能做好，是开山阔斧的一员勇将。然而，他的缺点也隐藏在优点里。
他因为太杂，所以不能专，因为太刚，所以不耐久。 如果他能锻炼耐力，会比现在更好。
到了初二，我们学校就换地方了，四所中学合并成一所。四大金刚被分到四个不同的班里。大家都有点儿不适应，只有吃饭时间才偶尔见个面。那几个年轻的老师也都调走了，保防经常往校外跑，我仁兄弟涛哥直接去工作了，不过经常骑着摩托车来学校，保防就和他混在一起。（涛哥在把兄弟里和我最好，他的故事应该可以好好写写）。喝酒是经常的事，他又多了一个外号，“马大哈”。和涛哥的女朋友雅马哈合称“二哈”。那时候保防的成绩下降得很快，校长在全校大会上竟然批评了他。其实，没有点名，但是我们之间都知道是说他，校长当时说“有的同学黯然失色了”。 其实，校长能在大会上这样说，应该对他是有很多期待的，是一种鞭策和期望。如果我们不换学校，保防的成绩应该能保持的很好。
大娘们初中毕业就去当了武警。三娘们上完初中就去做生意了。四娘们在初三蹲级，后来三娘们还笑话他说，“ 四娘们先和大外甥是同学，又和二外甥同学”。就是说保防一直蹲级，他大姐家的孩子比他小都追上他了，和他同班。等大外甥毕业了，他还在蹲级，又和二外甥在同一个班里。有点夸张，是三娘们故意要磕碜他。保防是急性子，可是他脾气非常好，开玩笑从来不生气。有时候他还很细腻。后来，他实在学不下去，就去当兵了。去了东北，在部队里干得很好，差一点儿就提干了。
保防好交朋友，到哪里都能打成一片。喜欢到处跑，我上大学的时候只有他去过我的学校，还在我那里住了几天，连我系里的小师妹都认识了。那些在外地的同学几乎他都拜访过，我很佩服他这一点，有活力，有闯劲。
后来我离开老家，很少有机会回去，只能偶尔电话里说几句话。其实，即使不经常联系，彼此心里都有对方。我每到一个地方，心中都有两种想象，第一，就是希望能带着我的所有有血缘关系的家里人，租一个大巴，让他们都来看看。第二，就想象着如果我们这几个一起长大的伙计们，到了这地方会有多热闹啊！
保防后来销售矿山机械，业务拓展得不错，不过买家拖欠货款也是非常严重，应酬也很多。
“老人离开，孩子长大，我们也快50了”保防说。
在我离开的17年里，我们只见了4次面，感情就像根一样，牵着我的想念。想到他们就想到以前的时光，想起以前就必然想到他们。
“这个礼拜天出殡，现在村里人少，需要140多口人帮忙” “出殡的时候我也帮你多磕几个头”，保防挂电话之前说。
她老人家选择在这个季节离开，真是好时机。天凉了，又没有开始冷，地里的活也忙完了，在熟睡中离开，真是个完美的结束。
下次回去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
【心中的风景|心中的风景 四娘们】我转向另一条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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