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亲娘（01）白发亲娘（01）

文章图片
图片发自App

拙笔写不尽娘一生的酸甜苦辣，寸心报不尽娘一世的养育恩情——题记

01
在我们豫东农村，称呼自己的母亲是习惯叫“娘的”。
对于母亲，我打记事起儿，也是随姐姐哥哥“娘”呀“娘”的叫，叫的很溜，也很顺嘴，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有一天有人问一个问题，我才开始想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妥。
那天，我和姐姐哥哥去父亲学校玩时，父亲一个爱开玩笑的同事拉住我问，你喊的不对吧，你咋叫你爸叫“爸”，喊你妈却是喊“娘”呢？你看看人家，要不就是“爸”和“妈”一起喊，要不就是“爹”和“娘”一块叫，哪有把爸娘、爹妈放一块叫的，他们可不是一家人哪？
对于还不到6岁的我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脑筋急转弯。我一下子被问住了，瞬时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我转头看向哥哥，哥哥也是一脸迷茫，无奈把头转向二姐三姐，最后我们都求救似地看向大姐。
大姐比我们大，这样的难题找她回答也是很自然的，就像平常一样，我们只要一碰到不好办的事情，不管事大事小，都会大姐大姐的叫着，大姐也就很快地跑过去。这其中，或许是我们信任大姐，但更多的是对大姐的依赖。
我们满怀希望地看着大姐。大姐的脸有点儿红了，应该是在努力思考中。
叫的咋不对呢？因为叫爸洋气叫娘亲呀！大姐眨吧眨吧大眼睛说。叫爸洋气叫娘亲？父亲的同事重复了一遍大姐的话，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也跟着笑了。我们都被他们笑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问我的那个叔叔忽然止住笑，正了脸色对大姐说，闺女，你咋想起来这样说？简直太有才了！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大姐开始以为自己回答错了呢，听到那个叔叔这样说，脸儿更红了，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我们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佩服地看着我们的大姐。
不过，从那件事后，我就开始留心观察那个叔叔的问题了。哎，你还别说，我还真发现叔叔说的是对的。在我的小伙伴当中，大都是爹娘放一起叫的，也就是如果叫男的叫“爹”，叫女的肯定是叫娘。当然，如果是有叫男的叫爸话，那叫女的也肯定是妈了。此外，我还有一个新的发现，那就是，凡是叫爹喊娘的，这些“爹娘”们肯定都是修理地球的，而那些洋气地叫爸喊妈的，他们的“爸妈”们一般都是两个或者至少有一个在城里乡里吃商品粮。从这个发现中我还发现了新的问题。父亲是教师，教师吃商品粮，叫爸自然是没问题的，并且觉得叫着很洋气很自豪，自己很喜欢也很享受那种感觉。但对母亲，本应叫妈的，为什么却喊“娘”呢？喊娘显得多土气呀！既然喊“爸”了，就不应该再喊“娘”了，而应该改叫“妈”。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一直停驻着，有时还很强烈。我给姐姐哥哥也曾说过这个想法，哥哥显得很不屑，还训了我一顿，说净胡思乱想，有时间不往学习上想。三姐二姐说跟着大姐“娘”“娘”喊这么多年也喊习惯了，改是改不掉了。大姐好像对自己那一次表现很满意，仍旧用“叫爸洋气叫娘亲”这句话来回答我，并且说时还非常得意。让她带头改，肯定也是不可能的啦。
我的这个想法后来不知怎的竟让母亲知道了。母亲笑着说，咱农村都叫“娘”，你要想改就改你爸，管他叫爹去。也许还小，我不知母亲是说玩笑话，脸顿时红了，噘着嘴说，才不那样改呢！心里想，我去爸的单位，如果当着人家的面改叫“爹”的话，人家能不笑话我？况且那天的事情不就是个例证吗？想到那天的事情，我又想到了大姐，想到了大姐的聪明和机智。要是换我，真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呢！
不改就不改吧，我仍旧随姐姐哥哥那样叫着，后来竟又渐渐习惯了。
初中毕业时，我考取了县一高。那是全县的最高学府，亲戚邻居都说，只要上了县一高，大学就像在手心里攥着，基本没跑了。娘每次听后都觉得脸上很有光。刚开学不久的一天中午，有同学对我说你妈来看你了。我匆忙跑出教室，看见母亲在不远处的小树下站着。那时虽已立秋，但天还是很热，太阳光依旧很毒。树荫稀稀拉拉的，在下面肯定起不了多少作用，或许只是一个心理安慰。娘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右脚旁边地方歪倒着一只鱼皮袋子，袋子旁边还有一只青皮细纹大西瓜在顽皮地滚来滚去。
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在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一下子见到了亲人，并且还是最亲最亲的人，我眼睛一热，泪差点掉下来。我快步跑到娘面前，说娘你咋来了。娘说儿走千里母担忧，娘说我离家几天就想我了。娘忽然停住不说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放了心。娘说这可是城里，别叫“娘”了，要不然人家听见了会笑话你的。我以为娘还像当前那样在开玩笑，我看了看娘，娘的脸红红的，应该是认真的。我说同学中也有不少家是农村的，他们也应该是叫娘的，反正我是叫习惯了，要让改的话，还真喊不出嘴呢！
或许年轻时在地里干活被太阳光晒伤了，娘怕热，一晒脸就红。娘指了指地上的鱼皮袋子，说是地里产的花生、毛豆，还有点儿红薯，想让我尝尝，西瓜是下了车买来的。我说，西瓜还行，其他咋吃呀，不像初中时那样直接用网兜馏着吃。娘听了很是着急，连连说那咋弄呢？娘还说她以为车站离学校不远，没想到走起来却是费时间。我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娘背着东西抱着西瓜在炽热的阳光下走路的情景。我说，对了娘，这些东西我和同学分了，生着吃肯定也很好吃。娘说，就是，你和同学都尝尝咱地里产的东西，生着吃也可好吃呢。娘笑了，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笑了。
叫爸洋气叫娘亲。我想起了大姐曾说过的那句话。
【白发亲娘（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