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斤粮票|五斤粮票 | 贾薇盐津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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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薇油画:《母子》



出盐津坪街往南,经过水葫芦、老桥码头、菜园子、苦竹林,就到了七里半。
七里半不是七公里半,喊的是华里,实际上离城不到4公里。
侯姨姨家在七里半坡上。
沿着七里半隧道旁边的一条小路往山上爬,一地的黄泥巴路,路两旁到处种着包谷。
夏季,狗尾巴草、碗碗花、野菊花、车前子、鬼针草、荠荠菜长满山坡,太阳一出,和热气腾腾的泥土发出浓烈的山野味道。
爬个半小时,见到一颗粗壮的歪脖子柿子树,侯姨姨家就到了。
三间大瓦房前一个不大的院坝,柿子树就长在院坝边。爬上树杈,看见关河细得像鸡肠子。
侯姨姨是我母亲认的干姐姐。
小时候母亲体弱多病,家公说要拜一个姓侯的人家,就跟侯家结了干亲。
放暑假,除了去坪街看家家、家公,最喜欢的就是去七里半。虽然爬山有点累,但山上好玩的东西太多。
捉蛐蛐、逮马螂(蜻蜓)、吹棕米子、抓螃海(螃蟹)......暑假总是过得很快。
有一次玩得太开心,从侯姨姨家回来,心还没有收干净,做梦总是在七里半的山上玩。
突然听见大人急促又小声地喊两个弟弟起床。
我睡眼惺忪地跟着下床,看见隔壁两个弟弟的房间,侯姨姨浑身是泥,雨水夹杂汗水,从她头发上不断滴落下来。
母亲气急败坏地把睡梦中的两个弟弟抓起来,挨个地问“有没有拿侯姨姨家的粮票?”
大弟揉着双眼说“没有。”母亲就把重点放到小弟身上。
小弟当时6岁,一醒过来就被侯姨姨和母亲的神态吓蒙了。他呜呜呜地哭。
母亲顺手又打了他一巴掌,他哭得更厉害。
侯姨姨见状,不好再说什么。就跟母亲说“算了,娃娃小不懂事,以后不拿就是了。”
五斤粮票在1976年的盐津,可以救活一大家人。
小弟年幼、嘴馋,不知道粮票重要,拿过家里的粮票去换樱桃、李子、八月瓜。
逢赶场,附近黎山、芭蕉、赶场坝、水田坝、燕儿窝的农民带着山货进城卖。
我家就在盐津百货大楼对面,是盐津县的城中心。
农民卖山货就在我家门口,有时候还会跟我家借板凳坐。
有一次苏嬢嬢拿了23斤粮票给母亲,用来接济我家农村那些亲戚。没想到小弟却全部拿去换了一捧樱桃。父母气得吐血,疯狂沿街找那个换樱桃给小弟的农民,当然没找到。回家后差点把小弟打死。
那天晚上,盐津下大雨,侯姨姨从七里半的山上,心急火燎一路踩过烂泥巴路,冒雨来到我家,已是凌晨一点多。
事隔两个多月,侯姨姨家打扫卫生,在床脚底找到了落满灰尘的五斤全国粮票。她又急慌慌地来到我家,专门给父母和小弟道歉,还送来了半斤水果糖。
五斤粮票的风波平息,我们依旧暑假去七里半玩。
读初二的时候,有一天父亲突然跟我说要我休学,然后去考盐津文工团。
13岁的我懵里懵懂,糊里糊涂就休了学。休学半年太漫长,就在七里半侯姨姨家住了三个月。
那个时候还不会思考命运,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柿子树上的知了整天叫得不得了。
好在文工团没考上,之后的人生终归也丰富多彩。
【五斤粮票|五斤粮票 | 贾薇盐津记忆】多年来,我一直想问父亲又不敢问:当年叫我休学去考盐津文工团,是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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