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二三事
【过往二三事】过往种种，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有时甚至疑惑我是否真的经历过这些，还是只是脑海中的一个臆想，无凭无证。
小时候念书，是在村里，村子唤作“金田”，然而这里盛产酸酸甜甜的橘子，并不产金。学校在村子中间位置，以便周边几个村民组的孩子走过来路途都不会太远。从我家里到学校，要走上半个小时的样子。
途中要经过一座山坡，紧挨着大路边上，不算太高， 只有几十米， 从上面走一趟也用不了十分钟。山坡上密布树木和杂草， 地上有一条陷进去半人高的地道，用水泥修整，两个小孩跳进去可以并排跑动。 关于这座山坡，在孩子中间流传着种种恐怖传说， 比方多年以前，曾有哪家的女子在山上寻了短见成了鬼， 天色微黑的时候， 小孩子若在山上走过， 是会被女鬼抓去抵命的。 然而正是有了这样的流言，才更激起了小孩子们的探险心。 经常放学的时候， 几个淘气些的孩子就结伴故意从山上跑过， 心里带着小小的紧张，若是刚好听到山坡上有什么响动，那更是惹得一群孩子大呼小叫，呼啦啦拼命往前头跑，落在后头的孩子心内必定是更加害怕的，边跑要边回头张望。
在路上拐角的地方， 有一户人家，也是孩子们路过的时候要保持安静并加快脚步的。听闻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多年前不知何故疯掉了，有时会站到大门口破口大骂，甚至有时候，是脱掉了衣服，光着身子跑到门外来，仿佛记得那是一个头发长长，梳着光亮的麻花辫子的女人。
村人喜欢养狗， 几乎皆是土狗， 土黄色的灰不溜秋的，毛不长也不光滑， 身形多消结实，吠声响亮，足以在半夜吓跑小贼。童年的我是极怕狗的， 有段时间， 甚至是要母亲清早手持木棍， 护送我走过一段有两只恶狗的路段，才敢去上学的。路上遇到狗，大人教的法子一般是要弯腰装作捡拾几颗石子，然后朝着狗子的方向壮着胆子跺几脚，骂几句蠢狗子，多数是可以奏效的。 又有一次， 我同着一个小伙伴午休过后，结伴去学校。 日间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得热，忽然间路边冲出一条狗朝着我们直追过来。两人拔腿回身就跑，小伙伴跑在我前头， 我落了后， 心里紧张极了，想着怕是要挨狗咬了。 结果，那狗子竟然从我腿边飞奔过去， 一口咬在小伙伴腿上。于是便是哇哇的大哭声，路边有两户人家的大人闻声就出来了。
除此以外，上学的路程是美好的。开春气温回升， 路边有庄户人家在准备一家子的早饭了， 土灶里头塞进了枯草引燃柴火， 明黄的火就伴着袅袅的白烟升起来了。那烟并不呛人，清晨的薄薄的凉凉的雾气， 夹着土腥气，还有这稻草的烟气， 是好闻而令人安心的。 及至三月边上， 油菜花猛长，那更是一片一片茂盛的金黄，热烈而朴实。 蜜蜂是嗡嗡的在花间飞得热闹带劲。 小孩子放学的时候， 三五成群在花间躲避玩耍。 这时候的阳光也开始有了温度， 头年冬天里手上生了冻疮的小孩，红红肿肿的小手伸到空气中， 也是感觉酥酥痒痒的，是新长的肉在复苏。
油菜花开过后， 便到了橘子树开花的季节。
一开始是从空气里开始嗅到一丝丝甜甜的清新的花香，然而风一吹，仿佛又消散无踪。这时你的目光去往四周搜寻，必定会看到一片片的橘子树， 青葱的叶间不知什么时候藏起了星星点灯的小小白色花骨朵，还透着一点点青色。你若去把这花骨朵捏开，会看到包裹在花瓣中间的幼嫩的一丝丝的花蕊，有时还有细细小小的白色幼虫在中间蠕动，是和花蕊极相似的。
慢慢的随着时日往后过， 这气味就愈发的浓起来， 香起来了，是无处不在， 在教室也好，在路上也好， 在家中也好，都能闻到这又甜又清新的香味。 橘子花是在热烈的舒展着花瓣，一朵花是小的，气味微弱的，而满山偏野都是这样的橘子树，也就有了规模效应。这是刻骨铭心的气味。多年以后， 不管是在哪里， 只要一丝丝这个味道，就会令我清晰的记起当年的大片大片的橘子林。
秋天摘桔子吃也是一桩美事。大人准备了箩筐扁担和剪子去橘林里。小孩子必定是要去凑热闹的。 橘树多不高， 站在树边触手可摘。 大人是要一手拿着剪子，一手在橘子下边护着避免落地。 剪的时候特意在橘子根部留点枝丫，有时也会留一两片树叶， 这样橘子才能保管多些时日不腐坏。 孩子呢，多是在橘树间蹿来蹿去， 搜寻着那最大最红最好看的橘子，然后急不可耐的直接用手扯下来，有时太过用力了， 橘子根部的枝丫连带着一小块橘皮也没有扯掉，留在了树上。那橘子就直接露出了饱满鲜嫩的果肉，肉瓣上还连着根根分明的白色橘络。
橘子也分品种，早熟的多是皮薄肉厚，汁水丰富，清甜中略透着酸，一口气可以吃掉好几个。 晚熟的则是皮厚，肉壁也厚，汁水不多，酸度更高。冬天里的时候，没有别的水果了， 一家人常常围着火炉烤火，搜出家中剩的橘子，丢一两个到厚厚的火灰里焖熟了吃。
小的时候，冬天下的雪仿佛也比现在的更大。数不清的大片大片的鹅毛雪从天而降，在风中旋转，扑向地面。一夜间就覆盖了整个村子。 小孩子早上去上学，开门一脚踩进雪里，是直接埋过了膝盖的。站在雪中， 张开了双臂，整个人直接往前扑倒在松软的雪地里，能印出自己的形状，也是新奇好玩。冬天天亮得迟，村里也没有路灯，清早路上还是黑的。一个人多是不敢独自走去上学，一般是要去到相邻的同学家里，唤了同学结伴而去。学校里也是清冷的， 在课间， 男孩子一群，女孩子一群，贴着墙，挤成一群玩一种唤作“挤呀挤”的游戏，增加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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