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镇青年的春节乡村见闻
作为一个从小在县城长大,后来到大城市读书、工作的人,我对农村一直相当陌生。因此,当真正走近农村的时候,我产生了强烈的惊奇感。这种惊奇感源于农村呈现出的、与我日常所见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经验。
这篇文字,是总结近几年3次跟豆花回广东老家的经验所成,大多是个人见闻。它的优点是真实。而缺点,则是缺乏数据支撑,也缺乏详实的采访,因此可能会片面。
01
生育与教育
“到今天也不生孩子!我们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你)真是白读了!”
春节离家前一晚,豆花妈妈(我婆婆)冷不丁地对豆花说了这番话。当时豆花正向她归还没用完的红纸包。
我向来听不懂他们这里的方言,那方言的发音与普通话毫无相似之处,于我简直是一门外国语言。因此,这番话是在我再三恳求下,豆花才翻译给我听的。但在此之前,光听我婆婆说这话时凶悍的语气和豆花答复她时不自觉提高的音量,我就大概明白他们在交流的不是什么好话题。
自我们回家以来,“催生”的话题一直没被正式提出过,最多是以各种旁敲侧击、欲说还休的方式出现。
对生孩子这件事,我和豆花都不是很热心。因为在城市待久了,我们对生孩子的成本和付出都清楚得很。身边朋友们日常上演的“陪读历险记”,也让我们对生孩子、养孩子心有戚戚焉。
【一个小镇青年的春节乡村见闻】但在广东的传统中,不生孩子简直是一件大罪过。
爱生孩子,绝对是广东省的地方特色。在全国生育率普遍走低的情况下,广东人的能生,显得独树一帜。
豆花在他的《春节回乡随记》中写过:
“我父亲这边共有兄弟姐妹 5 个,妈妈那边是 4 个,他们以相近的编制数目生育下一代。我得小心数数,才能算清自己有多少表兄弟姐妹。这还不算,我的表姐表哥们的岁数都比我大挺多,他们仍以相差无几的数目生育小孩,所以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有多少个表外甥。”
多子多福的观念,一直盛行到豆花父母那一代。至到我们这一辈,这种观念的残余依旧在年轻家庭中发挥着它的威力——豆花的同学、堂表兄弟中,凡生孩子必生两个及以上。
但他们与父母一辈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或因生活压力所迫,或出于“优质培育孩子”的理念,已经不像父母辈那样一生就是四五个了。大多数在城市奋斗的家庭,家中最多三个孩子。
反而是一些生活相对贫困的家庭,孩子一个接一个落地。他们就好像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一样,也无法掌控生育繁衍的节奏与数量。
在我们工作的城市里,有娃的朋友最大的焦虑是子女教育。但在豆花老家,“教育”好像是一项顶不重要的东西,甚至会被有些家庭视为负担。
春节期间,我看完了豆花初中时期的日记,其中最让我心酸的,是他初二时的一则日记。日记里提到他为买学习资料又向母亲要钱,我婆婆眼见着上学花钱越来越多,向亲戚抱怨:“读书,让多少家庭受不起学费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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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花解释说,这话只是我婆婆一时的抱怨,她心里未必真这么想。
但这句话还是挺扎我心的:当城里的父母为孩子教育砸钱的时候,天知道有多少农村家庭将教育视为负担。更有甚者,会期盼孩子尽早不要读书,出去打工挣钱。当大多数人都已经认清,教育是走出贫穷的唯一出路时,身处穷困中的人,却陷入了思维的误区,逃避着这条路。
幸好豆花经受住了不读书的诱惑,在家里无人关心学业的环境下,一直保持着拔尖的成绩考到了大学,否则,他可能会在学业无望的情况下被辍学。回望他这一路的历程,我为他感到后怕。
那么,现如今的情况有所改善了吗?
受惠于经济的发展,如今他们村里的青壮年大都进城工作了,大多数人生活条件都改善了,再加义务教育阶段学费全免的政策,对很多家庭来说,基础教育已不再是负担。但据我有限的观察,现在的问题可能是父母们对孩子教育的重视依旧不够。
拿假期与孩子的日常交流来说,父母、亲戚极少过问孩子们的学习成绩,也极少过问家庭作业的情况。
在对孩子的管束方面,父母们也做得较少,孩子玩网络游戏几乎不受约束,男孩子们沉迷王者荣耀和“吃鸡”。父母给孩子补课、抓作业的情况更是没有。
此外,父母对孩子未来的规划也很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样的事情,在这里似乎是不存在的。大多数人都只顾得上眼前而已,哪里能够计深远?
亲子关系中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现象让我警觉:父母与孩子的情感交流相对缺失。我很少见到父母子女之间亲昵的互动。
亲子之间情感交流的贫乏,推而广之是整个亲情网络中情感交流的贫乏。大多数人都木讷少言,日常交流限于寒暄和客套,人人都被包裹在厚重的壳里,谁也走不进谁的内心。
几年前在他们村一户人家见到的画面至今刻在我的脑海里:空荡的平房,泥土地面,4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孩散落在房子各处,有的倚着房门、有的靠着墙壁,全都赤着脚,带着警惕而惊奇的眼神远远打量着我这个外来的客人。
02
“利是”与房价
“利是”与“房价”,这两个概念没有太多共通之处,除了都和钱有关。
“利是”即广东人的红包。百度百科里说:从拥有亿万的富豪,到一般民众,派出的“利是”大都是10或20元,多者不超过50元。但随着现在生活水平的提高,利是超过100元的也不足为奇。
如果我早点看到这段百科,就不会对豆花家乡的“利是”产生那么多疑惑了。
自和豆花结了婚,我们就成了派发“利是”的人。在我的老家,近些年的压岁钱都是100元起步的,200、500的也很常见,更多的应该也不少。但在广东豆花的老家,孩子们收到的红包大多是10块20块的。
我原以为,这边的“利是”较我们那边金额少,既受家庭经济条件的限制,也是因孩子多的缘故:孩子多,红包数量多,金额少些各家压力小些。
但这则百科似乎想说明,这已成为整个粤语区的风俗——金额的多少,似乎与派发者的经济条件无关,而是约定俗成的了。也许在北方的人看来,广东人这种派红包的方式不免“小气”,但当地人却觉得“利是”只为图个吉利,不必计较多少,也不必以势利的眼光看待。
房价的话题是我公公提起的。我们结婚前,他曾提过家里会出些钱支持我们买房,那已经是将近3年多前的承诺了。但后来由于家里盖房子借了亲戚不少钱,这两年才七七八八还上,加上要供豆花的四弟读大学,家里便没有余钱支持我们买房了,即使能够支持,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这次和他聊完我们所在城市的房价后,我才发现,我们对于房子这东西存在着多大的理解偏差。这让我们都觉得挺惊奇的。
“我们想到老城区看看二手的老房子,虽然外面看着比较旧,但里面装修翻个新也能住。最关键是价格便宜。”我聊了我的想法。
公公环视了一圈刚建好的新房宽敞明亮的客厅后,慢悠悠地说:“老房子还是别住吧,不舒服。”
“可是便宜呀。城郊的新房都要两三百万一套,而老城区里的房子,一百多万就能买到。”我解释道。
“你说多少钱?”公公一脸惊讶地问我。
“两三百万呀。”
“是一栋还是一层……”
“是一套商品房。两三百万一套。”
公公不说话了,默然低下头喝起了面前的酒。想是这个金额惊到他了,他既深感无力帮忙,也不知我们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筹到这两三百万吧。
天价的房价于他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家里建一栋占地150平的两三层楼房也只用了二三十万而已。
初一那天,我跟豆花去县里逛街,路过一家房产中介门店,对县城的房价有了大致地了解。那真叫一个便宜:买一套120-140平的大户型,竟只要60-90万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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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城市打拼的人,若没有父母帮持,买房似乎遥遥无期。相较之下,县城的房价让人轻松不少。对很多游移不定的人来说,县城的低房价极有诱惑力。
“如果回电白的话,你做啥工作?”我问豆花。
“大概是网吧管理员吧。”豆花说。
我不禁失笑。再想想我自己,情况更糟糕:不会做生意,也做不了服务业和制造业,回到了县城,我最好的处境是能考上公务员、事业单位。否则,真的会失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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