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三十二）
第二十九章 道歉与耍奸
【凡夫俗子（三十二）】从卫生局回来，水校长没有去的时候那样趾高气昂了。骑着车子像丢了魂似的，差点钻进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底下。司机拼命来了个急刹车，随着刺耳的一声尖叫，卡车贴住水校长停下。气急败坏的司机伸出头来，对着水校长大骂：“王八蛋，找死啊你！”
原来，水校长一听赵校长说喝酒要他付钱，圆胖的脸一下成了猪肝。“好啊，姓赵的，你成心跟我过不去啊。”兴你上卫生局告状，也兴我上卫生局告状。他到卫生局找到做了副局长的他的表姐夫，添油加醋地说赵校长怎样对他横竖看不惯，左一个毛病右一个错误的挑剔指责，千方百计想把他排挤出卫校等等。没想到表姐夫没等他说完就瞪起了眼睛：“你还说咧！你以为卫校就你一人哪？你以为卫生局是专为我一个人设的？你也太放肆、太自不量力了！扪心自问一下你这个官是怎么当上的？你到卫校后都做了什么？我是拼命地给你搂，你却撅着屁股往外扒！你知道不知道，这次有人告了你、可不光是赵校长一人告你，有人告你是吃粮不问事，有人告你以权谋私，给自己盖‘水氏别墅’，有人说你挥霍浪费喝烂摊子酒，还有人说你破坏团结挑拨离间！那是说得你没有一丁点好处啊！已经把事情捅到了县委组织部。县委组织部知道后，非常震惊，指示卫生局立即对你进行考查。要不是让我收集整理考核表，你就完蛋了！多吓人哪，卫校发了二十多张考核表，竟有三分之二的人填不称职！你说说，这能都怨人家赵校长吗？”
水校长的表姐夫望着低着头一声不响的水校长，接着说：“说实话，现在当官也难也不难。特别在基层，你工作随便一点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像个刺猬，谁也不能挨、谁也不能碰的，更不能听不进去批评意见，老子天下第一，那是要吃亏的。尤其是你初到卫校，一点群众基础都没有，就认为自己了不得了，飞扬跋扈，老虎屁股摸不得了，那还行！我跟你说，你得马上给我收敛一下，一点都不能再张狂了。回去之后，要尽快找赵校长道歉，说点软话小不了你的架子！”
“我找他道歉？他正想踩我呢！”一听让他向赵校长道歉，水校长拧着脖子。
“别扭了。你都没看看你到了哪步田地了？听着，一定要道歉，一定要说好话，低声下气地跟人说好话！你只要能平安度过这段时间，剩下的事情由我处理。知道吗？”
水校长的头像要钻进裤裆里，低声哼着：“是，是……”
被表姐夫训了一通，又挨了司机的骂，水校长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还是根子不硬啊！要不何苦这样低三下四地给人道歉、说好话！就说局里吧，那表姐夫仅是个副局长，只是众多副局长中的一个，还有蔡玉馨的丈夫呢。蔡玉馨的丈夫自从在八里沟共事以来，和水校长那是反贴的门神，——不对脸。彼此看见，出气都感不顺畅。有他在里边，会给咱水某填好言？但事到如今，他能当上副校长，无论如何是表姐夫帮了大忙。咱可不能因为不照气，除了官被撸掉还连累亲戚。唉，人在人檐下，不得不低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卫校从今天开始，我水某得从头来。
想到这，他努力地打起精神，决定先找赵校长。
一见水校长又跨进门来，赵校长就感灾星降临。这家伙来不会有什么好事，不理他，看他怎么着！他坐在桌子前，拿起报纸看着，就像没看见有人进来一样。
水校长毕竟脸皮厚：“嘿嘿，赵校长，关心国家大事啊？”
赵校长看着报纸，动也不动：“闲得无聊呗。”
“赵校长，这事都过去几天了，你看在咱俩往后还得在一起共事的份上，别给我计较恁些，别给我一般见识。啊！我这人，虽然说话粗俗点，工作上随便点，好犯点自由主义，但我本质是好的，我是愿意做好工作的。我想了几天，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对你太过分了。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有的时候嘛，还像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容不得别人批评，其实我心里早就接受了。你想啊，活这么几十了，我能连好歹话都分不清吗？就是老爱面子，表面上硬撑着不肯承认。所以，我今天是特地登门认错、负荆请罪。请赵校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给我一般见识，好吗？”说着，一脸媚笑地靠近赵校长，两张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哪里、哪里。”赵校长一边躲让着靠近的水校长，一边微笑着挪开椅子站起来。“当时也怪我思想简单，不注意方法，没和你沟通，就动不动上局里去，没想到给你伤害那么大。我也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哎，还是赵校长宽宏大量。真说起来了，你说咱们有什么隔阂呢？有什么话说不到一起呢？我看咱还是很对脾气的咧！我这人，也有很多好的地方，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知错就改。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今后啊，咱俩就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关照，携起手来，共同把卫校的事情办好。我想，也只有咱们两个团结携手，才能干出一番事业咧！还望赵校长多多指教、多多批评、多多支持咧！”水校长这段嘴不照心的表白，直说得赵校长眉开眼笑。
“水校长，快坐下说话。”赵校长拉过一把椅子。
两个人落坐后，赵校长就和水校长套起了近乎：“这卫校，你别看地方小，二三十个人，可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要在当个官，可不那么容易。我听人说，老洪的前任校长就是生生让人挤兑走的。”
“嘿嘿，我在八里沟就听人说了。”
“老洪是经验丰富，再加上他资格老，总算稳住了阵脚。但是，赶走了一个捣蛋鬼，还可能产生新的捣蛋鬼。卫校现在虽然没有大的风浪，却仍然是脸面胡子吹笙，——乱鼓毛，好像这里总平静不了似的。我到这儿之后，一天都没有轻松过，我是生怕走那郁校长的老路，干不好让人撵跑，多丢人哪。可是刚来卫校那阵，还是有人反映到卫生局，说我不注意工作方法，打击同志的工作积极性等。”
“是啊，我在卫生局也听人说很多人给我填了不称职。”
“可不是嘛。我上局里说，其实也是出于好心，担心让人家说三道四，拆我们的台。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是真不想看着咱们的任何一个人被整得灰溜溜的出去。”
水校长听赵校长说着，心里骂道：妈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撒谎撒得够熟练的啊，竟然脸一点都不红！嘴里却一迭连声地说：“哎哟，那太谢谢了。我真是太差劲了，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惭愧、惭愧！”
三句话，把个赵校长捧得不知道东西南北：“处在咱这个位置上，群众是又羡慕又嫉妒啊，对于他们，任何人都不能相信。我就是心眼太实太好了，想着有的同志工作做得好，就认为他什么都好，结果不是这样。他们给你送礼，那是有目的的；他们往往当面诚惶诚恐地奉承你，背后却恨不能用刀子捅你！”
嗯？我倒要听听赵校长到底要说什么？水校长转了一下细眯的眼睛，装着不明白的样子问：“太可怕了，我第一次听说，是这样的吗？”
“可不，官运道那家伙曾给我送过一点东西。不接受吧，人家大老远、气喘吁吁地送来了，给人拌得那么长；接受吧，就等于拿绞索套在自己脖子上。现在，好像我什么都得听他的似的。”
“我一到卫校就看出来了，官运道那人猴精，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家伙得提防着点。”
“还有孙伟南那人，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的，可他就是对咱们不满意。”
“那家伙，傻乎乎的。他还对谁不满意吗？”
“可不！他给你的评价也是不称职！”
“嘿嘿，他填不称职，我就不称职了？不信走着瞧，看咱谁在卫校的时间长。”水校长装得毫不介意，心里却暗暗发恨：好你个孙伟南！可话一出口，又觉冒冒失失地说了一句蠢话，不禁尴尬地嘿嘿笑着。
正说着，张会计进来了。见水校长也坐在那，就笑着和水校长打招呼。然后拉赵校长走到室外，低声问水校长喝酒的钱怎么办？老六已经催他两边了。临走时，老六还气愤地说，没想到卫校的人这么不排场，如果这样，明年凡是卫校的人去吃饭，一律现钱交易，概不赊欠！赵校长想了一想，算了吧，卫校再穷，也不能连三百块钱都付不起。
水校长“嘿嘿”笑着从赵校长那屋出来，感到天空的太阳分外暖和，前面的道理路无比宽广。这个赵校长貌似神圣不可侵犯，却也是个经不住三句好话哄、嘴里夹不住个热屁的大脓包。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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