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裙子白裙子

【黑裙子白裙子】 黑裙子白裙子
龚云志


最后一次愤怒地拒绝了妻子会见的王有财,脚镣手铐地蹲在逼仄的风场里,一对死鱼般凝滞的眼睛仰望着看守所苍茫的上空,那里,一只哀鸣的孤雁扑棱着翅膀正低飞而过。他想,这就是他今生能欣赏到的最后一道风景。没有牵挂,没有依恋。明天,他将会带着对这个虚伪世界的诅咒和对那个负心女人的怨怼,匆匆上路。
他犯的是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他是清清醒醒明明白白地用他的出租车撞死摄影家方非子的,他撞杀摄影家方非子是因为这个长发披肩的男人在他经常路过的文化广场举办了一场个人作品展,这个人头攒动的作品展中有一幅实体大小的《穿裙子的钟点工》,这个穿红裙子的钟点工简直就是一朵夺目耀眼的野百合,这朵野百合的忧郁沉静和大俗大雅之美让所有观赏者驻足折服,只是同样被折服的是他内心里轰然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声,这声狂吼就是“她穿的是黑裙子,怎么会是白裙子?!”因为,这黑裙子和白裙子的转换自然让他产生了抑制不住的联想,这翩翩的联想不得不让他笃定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摄影家在他的单身住宅里,用白色裙子引诱了本来穿黑裙子的女钟点工,年轻漂亮的女钟点工在他面前褪下黑裙子换上白裙子,孤男寡女,烈火干柴,他们能干好事吗?
那个本来穿黑裙子却换上了摄影家白裙子的钟点工,名字叫香玉,是她新婚不久的妻子。


黑裙子?白裙子?王有财仓然苦笑,满目穹苍就成了两种迥异色彩不断更迭的巨大屏幕。香玉你说什么我们青梅竹马无猜忌说什么今生只穿我买给你的黑裙子说什么今生只做我的黑玫瑰原来你是口是心非忽悠人!香玉你说什么我们打拼进城不容易说什么夫唱妇随携手兴家业说什么你不甘赋闲出门揽活贴家用原来你是水性杨花找借口!香玉你说什么那天是摄影家的加倍酬劳打动了你说什么你和他清清白白无瓜葛说什么白裙子其实也挺美原来你骨子里就是个贱女人……
王有财把仰望着的脑袋耷拉下来,两只蚂蚁正屁颠屁颠幸福地在风场墙脚搬运着馒头碎屑,他猛地抡起铁镣狠狠砸下去。


翌日,外面的世界微曦初露,静谧的监道幽暗可怖地眨巴着眼睛。号室的铁门咣咣作响,似一道急急如令的催命符倏然降临。死刑犯王有财即将被绑缚法场,狱警从风口﹙门洞﹚传进来“上路饭”:两只水煮鸡蛋﹙滚蛋﹚、一碗面条﹙断头面﹚。
王有财在众目睽睽之下心无旁骛的吸溜着面条,那副惬意的吃相使所有送行者暗自错愕。忽然,他伸向鸡蛋的手悬空顿在那里,他本来空泛无神的眸子一瞬间精光凝聚汇成一个焦点,似乎要灼穿那张包裹鸡蛋的《晨报》,那上面几个黑体大字赫然入目:《“同志”殉情,摄影家冤魂难鸣》。
王有财急不可待的展开报纸,神目如电,一览十行。随着文字的渐次嵌入,他的身子在颤栗中逐渐加剧,面色由鸡血色急转苍白,最后猛地掀开汤碗一声长嗥颓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当号室安全员带着人手忙脚乱地对王有财生拉硬拽左扶右搀时,有人迅速地扫描了一遍那张深藏玄机的报纸,文中报道:昨晚市摄影家协会的一名男子跳下七楼喋血街头。警方通过他在笔记本电脑里的日记证实,此男子系一名同性恋者,属殉情自杀,对方是几个月前被一凶手(已捕获)开车撞杀的我市著名摄影家方非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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