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岁的陈焕然见证了整形界太多的变化:曾经被视为病态的骆驼鼻,在一部电影火了之后,成为无数男人的“心头肉”;曾经流行的“锥子脸”,短短几年就被时尚抛弃,成为了过时的代名词;整容群体也从演员、明星变成了越来越多的普通人 。
作为中国最早培养的整形外科医生之一,陈焕然在中国医学科学院谢赫医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工作近20年,曾被央视称为“中国整形外科第一人” 。
2004年,陈焕然在古代“三院五眼”和黄金比例的基础上,提出了“三院五眼,四高三低”的审美标准 。这个标准逐渐被业界接受,成为评判美女的统一标准 。
然而,每当遇到来找他整容的人,陈焕然总是让对方买一面镜子,每天花一分钟仔细端详自己的脸 。“希望他们能在照镜子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独特,学会欣赏和接受,最后不用整容 。”
我见过太多天然的和“人造的”美女 。现在,在陈焕然的眼里,它们是独一无二的,甚至更加美丽 。
2004年,陈焕然在古代美学和黄金比例的基础上,首次提出了“三院五眼,四高三低”的审美标准 。受访者提供的图片
“审美是主观的,但美有客观的内在逻辑”
新京报:什么是“三庭五眼四高三低”?
陈焕然:“三腔”就是把一个人的脸分成三等份,从额头发际线到眉骨,从眉骨到鼻底,从鼻底到下巴,都占脸长的1/3;“五眼”就是脸的宽度正好和五只眼睛一样长 。“四高三低”是指前额、鼻尖、唇珠、颏尖是凸的,而鼻与前额交界处、中沟、下唇是凹的 。
新京报:你是如何提出“三庭五眼,四高三低”的审美标准的?
陈焕然:1990年,我先后考入中国医学科学院和北京协和医科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 。我博士论文的题目是变性手术 。
有一段时间,我整天背着带游标卡尺的书包,带着石膏粉,带着相机,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游荡 。看到一个觉得好看的女生,就请人喝杯咖啡,问能不能给她拍张照或者做个模特 。如果鼻子好看,就要测量鼻子的数据;如果你的头看起来不错,你应该做一个你的头的石膏模型 。这份工作做了五年,几乎要延期毕业了 。
得益于博士论文的研究,2004年,我结合古代美学和黄金分割定律,首次提出了“三院五眼,四高三低”的审美标准 。那两年,这个标准迅速传播开来,逐渐被业界接受并广泛使用 。
我们都说审美是主观的,但美必须有客观的底层逻辑 。美的最基本逻辑来自于公元前5世纪提出的黄金分割 。从我的经验来看,流行的审美每隔三五年就会发生变化,但美的基本逻辑并没有太大变化 。
“三庭五眼”示意图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审美变迁:从明星到多元
新京报:你认为你成为整形医生后,大众审美发生了哪些变化?
陈焕然:中国的医疗美容事业发展至今只有30年 。我是第一批进入这个行业的整形外科医生之一 。可以说,我是看着大众审美一点点改变的 。
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以山口百惠为代表的昭和美女大行其道 。他们的面部轮廓没有太立体,整个人很温柔 。那时候“医美”这个词还不存在 。有些歌舞团的演员和主持人让我们导师做双眼皮和鼻垫,要拿相关部门的证明才能做 。
90年代的流行审美以港姐为代表 。但当时还没有人拿着照片整容,经济还不发达,普通人接触不到这么多信息 。
普通人开始接触整形,是2003年后“人造美女”的爆发 。当时有个叫郝露露的姑娘,做了隆鼻、双眼皮、隆胸、提臀等整形手术,花了30万 。她被媒体称为“中国第一人造美女” 。那时候整体整容的少,也没有什么新闻说毁了 。大家都觉得整容太好了,好像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也是在这个时候,韩流的审美开始流行,许多女孩拍韩国明星的照片来塑造他们 。
2005年前后,中西方文化出现了审美上的交汇,这种交汇体现在明星的脸上,比如章子怡和杨紫琼的国际知名度,以及苏菲·玛索和李美琪在中国的知名度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脸小,符合中国的传统审美;但是五官非常立体精致,轮廓清晰,很像西方人 。他们的脸有下颌角和颧骨,不像后来流行的“锥子脸”,下颌角和颧骨都没有了 。
2010年前后,大众的审美开始发生很大变化,“网红脸”开始流行 。当时的网红脸就是把颧骨放低,颧弓变窄,把下颌角锯掉,让脸变尖 。也可以说,从“锥子脸”开始,审美逐渐偏离,很多人片面追求大眼睛、尖下巴 。五官结构和黄金比例被彻底破坏,打破了美的最基本逻辑 。
过了几年,人们觉得“第一代网红”太丑,开始追求有个人特色的“改良型网红” 。比如不要把下巴弄得那么尖 。如果之前做了尖下巴,就拆了再做,希望能保留原来的特点 。
这两年审美开始多元化,没有人拿明星的照片说都搞定了 。还是有很多女生来整容,希望能变得更男性化,而男生也会要求稍微女性化一点 。
新京报:你遇到过明星照片整容的例子吗?
陈焕然:是的,太多了 。《碟中谍》流行,汤姆·克鲁斯最火的时候,很多男人都坚持要当汤姆·克鲁斯的鼻子 。我印象深刻 。在20年前的教科书里,汤姆·克鲁斯的鼻子被称为骆驼鼻子,这是病态的 。怎么能因为男明星或者男青年爱美就把健康的鼻子搞得病态呢?当时我们还得报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 。
“许多商业组织在赌场中扮演发牌者的角色”
新京报:常见的整形手术有哪些风险和并发症?
陈焕然:任何整形手术,包括所谓的微整形,都有四个前提条件:必须有创伤、有风险、有疤痕、有并发症 。现在整形行业的商业化程度越来越高 。一些机构为了谋取利益,会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故意淡化这四个前提,让求美者承担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
比如削骨就是一个并发症严重的手术,相当于敲脸承重墙 。骨头一切,面部支撑不够,面部肌肉就会塌陷 。近期会比同龄大3-5岁,长期会衰老的更快,而且这种老年是无法修复的 。
现在还有一些人打玻尿酸,做面部填充 。最轻微的并发症就是面部表情功能区变得僵硬,脸变成了“面具” 。长期并发症包括面部下垂,面部表情僵硬,衰老加速,表情延迟一秒左右,笑起来像没笑 。
新京报:你怎么看待商业因素对整形行业的影响?
陈焕然:整形行业的商业化使得许多机构扮演了赌场发牌的角色 。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别人的审美: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扭曲了美的定义,破坏了美的多样性 。他们还把一些追求美的人当成赚钱工具,卖给各种医疗机构,赚取高额中介费 。
【哪个医院整形科比较好 哪里整形医院好】许多组织发送错误的信息,他们纯粹是为了商业而经营 。比如有的机构打广告说只需要一两个操作就可以完成脸上所有的项目 。这是极不负责任的说法,只是为了一次性收钱 。在真正的整形手术中,相邻的部位一定不能同时做 。如果有人在手术中同时做了鼻子和眼睛,那这个医生一定是个庸医 。
做鼻部手术时,鼻子被麻醉,眼内肿胀;做眼部手术时,尤其是内眼角增大时,鼻梁根部肿胀,很大程度上影响鼻部手术的观察和判断 。
包括一些影视作品,为了突出一个人整容前后的变化,都是整脸手术 。最终把整张脸的纱布拆下来,就变成了美女 。这个绝对不行,主任根本不懂,而且违背医学原理 。
“美丑观念只是人内心世界的一种投射”
新京报:如何看待某个时期流行的“精灵耳朵”、“卡通腰”、“直角肩”等审美?
陈焕然:我认为这都是非主流美学 。正规主流的整形医生肯定不会接这些活,这些东西20年前就流行了 。
“精灵耳朵”,20年前叫“外星人耳朵”,顾名思义就是从耳朵上切除一块软骨,让它看起来像影视剧里的外星人一样锋利 。这种手术最大的风险就是耳朵的软骨一旦感染,耳朵就会变成菜花的形状,整个东西会纠结在一起,医学上称之为“菜花耳” 。这不仅是美观的问题,更是极大的健康风险:外耳具有收集声波的功能,外耳严重变形会影响听力 。我们不能因为漂亮就让健康的器官不健康,更不能因为不漂亮就不健康 。
20年前,有人做了“蜥蜴舌”,就是像蜥蜴一样割开舌头,中间用叉子 。很多人找各种理由让我们去做,这当然是做不到的 。我做过蜥蜴舌的修复,就是把舌头中间的缝隙缝起来 。修复后的舌头外观和言语都是正常的,只是舌尖的神经末梢受到了损伤,所以会失去一些味觉 。
很多机构为了赚钱,找各种医生、博主写软文,推出一种看似流行的审美 。如果一个人的审美没有提高,自然会被这些机构牵着鼻子走 。很多人跟风整容 。归根结底,他们没有“美商”,不知道什么是美,更不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 。
新京报:你认为什么是“美”?
陈焕然:做了30多年的整形外科医生,我自己的审美也在不断变化 。其实真正的美丑是没有界限的 。任何能让人感到幸福的东西都是美好的 。
美是一种文化现象 。如果把时间和空拉大,你会发现很多美丑的概念只是人内心世界的投射 。
我们以前常说“我喜欢的就是美”,但是我们要意识到,很多时候你认为的“喜欢”,其实是受很多外界因素影响的 。包括你接受的关于美的教育,促成这种教育的商业机构等等 。,所以你喜欢的不一定是真的 。
现在我们都说“适合我的才是美”,就是你的美和别人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更美 。
新京报采访人员李贵
编辑校对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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