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来还你（6)再回右江
蓝天觉得无论如何都要从曙光公寓这个临时住处搬走。
做了这个决定后，她给柳州师大附近的"锦绣春天"楼盘的销售总监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定下一套两居室的精装房子。
这个销售总监是蓝天的本科同学，他给了蓝天一个只有市长秘书的弟弟才能享受的最低折扣价。蓝天手里的钱基本上够付2层的首付。一般人是付3层，蓝天的这个2层首付也是销售总监为她争取来的。
在一般人决定搬家的思维路径里，其一是找到新的住处，其二是告别应该告别的人。首先要告别的人就是欧阳烨。
在欧阳烨身上，如果说蓝天心里曾经有悸动的时刻，曾经有美好的期望，在参加程曦家宴之后所有的如果就真的变成了如果。
蓝天思考了一会之后，给欧阳烨发微信，邀请他晚上去"梦之痕"水吧。蓝天到水吧时，欧阳烨已经等在那里，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蓝天在欧阳烨对面坐下，她的面前是一杯"蓝精灵"，这是一种漂浮着金色点缀的蓝色饮品。第一次喝了"蓝精灵"感觉不错，以后每一次来这里，蓝天都点它。色泽漂亮，喝起来却有点像酸梅汤。
前面说过，蓝天和欧阳烨之间已经形成一种默契。有时候，默契的表现方式就是眼神交流，或者保持沉默。沉默之后，欧阳烨告诉蓝天，她需要的论文已经发到她的邮箱里。蓝天没有对他说，谢谢你，或者辛苦了。她说的是：
“下周日我要搬到'锦绣春天'去了，我在那里买了一套精装房，你可有时间帮我搬家？”
“这么急，早前没有听你讲过。”
“临时买的，一个同学在那里做销售总监，他向我推荐，我觉得房子可以就定下了。”
“需要钱吗？”
“不用了，首付已经给了。”
欧阳烨猛喝几口柠檬水，好似觉得柠檬水喝着不过瘾，他向服务员要了几瓶青岛啤酒。他以为，自己和蓝天已经熟悉到参加一个课题都需要向对方通报一声，没想到买房子、搬家这样的大事蓝天居然没有在事先与他商量。
为什么要同你商量呢？蓝天在心里对上了欧阳烨的责怪，并且开始等待欧阳烨接下来要对她说的话。这些话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对喜欢的女人说的。蓝天将他逼到必须表白的狭角里。可是欧阳烨只是倒酒，喝酒，扯了一下新房子要注意消除甲醛之类对蓝天来说毫无意义的话。
蓝天开始并不想喝酒，没有等到欧阳烨的表白，她也给自己要了一个酒杯，三杯啤酒下去就觉得胃里有灼烧的痛感。她的胃一向不好。可是，蓝天没有停下来。欧阳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窗外的月亮落在酒杯里变出一杯"玲珑月"。一个小时过去了，欧阳烨又点了三瓶。
窗外的月亮已经被云层挡了一半，酒杯里一个半边月亮的倒影摇来晃去。
第二天八点钟醒来，蓝天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才把昨晚的事情大致串联起来。醉倒之后的事情她只能靠想象。好在今天和明天上午都没有课，可以继续睡个舒服，让身体的各个器官得以恢复正常功能。
正在想的时候，欧阳烨那标志性的敲门声传到蓝天耳朵里。两长两短的敲门声不是他的杰作是谁的？
欧阳烨背着旅行包，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很是精神。
“收拾一下，我定了回右江的汽车票，还有半个小时就发车了。”他那“时而随和，时而霸道”中的霸道又出现了。
“为什么要回右江？”蓝天的脑子虽然不太清醒，但这个问题还是问得出来。
“你昨天醉酒后自己说的啊。”
这个决定就好像“一起去跑步”的约定一样，很有可能单方面来源于欧阳烨的脑子。
从他那里她没有等到想听的话，心里本来失落又窝火，不跟我在一起为什么又同我玩暧昧。
欧阳烨玩暧昧了吗？好像也没有，他对许多人似乎都表现出这种体贴和关心。
更何况，他是程曦的人。既然你不敢勇敢地去争取，为什么要怪别人呢？
蓝天在心里来来回回打了一场扎实的口水战，自己同自己打。
分不出胜负，她决定同欧阳烨前往右江。
出门之后，她一边紧紧地跟在欧阳烨的身后，一边在绞尽脑汁地想心里的那些秘密是怎样从酒气熏天的嘴巴里冒出来的。
刚到汽车站，蓝天就接到了程曦的来电。
“亲爱的，你去哪里了？我来公寓没找到你，你今天不是没有课吗？我又去对门敲门，也没有人，今天大家都怎么了。”程曦的表达充分地展现她的性格脾气，说话做事那叫一个快速麻利。
“我回老家右江去看看，正好不上课。”
“你一个人去吗？”程曦此刻其实是在问，欧阳烨去了吗。
“不，欧阳烨正好没课，他说没有去过右江，也一起来了。”蓝天觉得自己像个小三，而欧阳烨和程曦是一对，如果不再主动交代，等待的就是程曦的穷追猛打。
程曦当即提出，自己也没有去过右江，很想一同前往。蓝天没有拒绝。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可是他们的车马上发动了，程曦只好坐下一班。下一班要一个小时后再发，蓝天同程曦商量在右江汽车站等她。
回右江的路途上需要借助几种交通工具，其中一种叫三轮车。三个轮子，军绿色的车棚，车内置着两排供坐的固定长座。虽然被固定，但是三轮车行驶所致的震动仍然会让固定长座上的屁股颠来倒去，左摇右晃。
这大概是欧阳烨和程曦人生中第一次将屁股置放在这种车内。欧阳烨的脸上有一种便秘时的表情，隐秘的痛苦。而程曦的痛苦是屁股上长痔疮并且便秘，难受形于色。
傍晚，走进位于大佛村的老宅，蓝天的心一下子灰暗起来，像此时的天空。陈大爷立在堂屋门口招呼他们，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似乎又老了许多。此时才十月，气温正好，他竟然怕冷到需要戴一顶印着“右江优秀志愿者”字样的帽子。他微眯的混浊的眼睛落在欧阳烨脸上，热情地唤他喝茶。
当他将目光移至程曦脸上时，他那浑浊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他在追忆着什么，又仿佛想从程曦身上发现什么，眼神迟迟挪不开。直到蓝天对他大声说，这是我同事程曦。陈大爷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请程曦也喝水。
晚饭是在陈大爷家吃的。三个年轻人将丰富的食材变成一桌能充分激发城里人胃口的饭菜。蓝天去厨房拿筷子的时候被陈大爷悄悄拉住。
“程曦像一个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可能。”蓝天一边数筷子一边说。
“为啥不可能，像得很，她当年去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我见过程曦的妈妈，她父母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她妈妈确实也像那个......不过世间相似的人多。”蓝天并不愿意提及妈妈梅霜的名字，在她心里，妈妈始终很遥远。
“梅冰如果有女儿，也像应该程曦这么大了。”
“你是说梅冰？我以为你是说.......”
陈大爷摇摇头，他说梅冰和梅霜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容貌并非特别像，并且梅霜右眉中有颗打眼的红痣，而梅冰没有。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梅冰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葬身水库了，世间之大，有几个相似的面孔乃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便不再说什么。
饭桌上，三个年轻人大快朵颐，四个热菜、三个凉菜、一盆子汤水很快就被扫光。
吃完饭，他们到蓝天家的老宅子喝茶聊天。
程曦将美丽的目光扫过梅家老宅的每一个角落，用削葱根般的手抚过墙上的仕女图、里屋的木架子床、窗户上的木头雕花。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她对农村的一切都富有兴趣，而这座带着厚重历史气息的房子激发了她一向旺盛的研究热情。她拍了许多照片，发在朋友圈里，羡慕一下那些成天被禁锢在钢筋混泥土中的人儿。
【拿什么来还你（6)再回右江】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带着陈大爷给的土特产(不打农药的蔬菜)坐上开往柳州的大巴车。他们回到柳州时已经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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