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回首明月落花处|(原创连载)回首明月落花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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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少年陈繁荣逃学记
梅眉与陈繁荣从小玩到大,梅眉七岁时认识五岁的陈繁荣,自此两人成为发小闺蜜死党的升级组合体。
少时,梅眉的认知里陈繁荣绝对是生活的宠儿——家里的独女,为父母的掌上明珠;学校里,这可人的孩子,老师都愿她做成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她们这群孩子中,繁荣又从不惹事斗嘴,温暖和欢笑伴着她的少年时光。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心无忧虑的好孩子在那时,也有那么几件事,既出人意表又让人费解,犹其几件事,到数十年后,他们一班朋友聚到一起说起时,依旧脉络清晰,纤毫毕现。
逃学记
那一年,她们读初中二年级,梅眉15岁,陈繁荣只得13岁,她尚未发育的身形相当的纤弱,当时的学生入学体检档案里记录的身高不到140厘米,体重是明显纤瘦的,总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学习倒没得说,羽毛球和乒乓球还能打出点小名堂来,属于会学会玩的那类。她爸爸就是学校的老师,她自更得科任老师的关照和爱护,所有的人看她都是那个幸福到无忧无虑的公主,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公主,在一个秋日午后,跟身边所有的人玩了一次失踪。
那时候繁荣跟着爸爸一起住在教工宿舍,一天三顿跟着爸爸在教工饭堂吃,一天二十四小时在老师和爸爸的眼皮底下,日子过得比玻璃透明,比井水平静。而后来繁荣爸爸回忆起那日,午饭的饭桌上,就感觉她有点低落,磨蹭着有一口没一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拔拉着碗里的饭粒,中间还嘟囔着说一句,“爸爸,下午两节政治课,还是小朱老师上。”陈爸只想着她可能挑食,没想过她是在挑课,并不在意。吃完饭看她拿了两块饼干安静地向教室去了。
但是,她下午并没有出现在小朱老师的政治课上。第一节课下课,回办公室的朱老师正好看见繁荣爸爸,顺口问了句,“下午没见繁荣上课呢,她病了?”是啊,除非生病,要不怎么会不上课呢,可是如果生病,怎么也没提前告知一句么?
那时候的学生逃课应该是件大事吧,更何况陈繁荣这样的学生。认定陈繁荣逃课的陈老师憋着一肚子气一边到处找她,一边整理着一会儿和这宝贝的沟通语言,待把校园内外她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没找出人来时,陈爸已经开始着急了。第二节课上了不一会儿,班主任老师来发动全班学生一起出去找人了。陈老师当时认定自己的女儿就是逃课,不可能被拐走,但是她把自己藏哪里了呢?一个班五十几个少男少女,在老师划定的区域里又是呼唤又是翻找的折腾着,哪里能看到她冒出来!所幸附近的水塘坑渠里也没有发现。
陈老师坐在办公室里,没一点头绪,平日里和她要好的几个同学成了老师们重点盘查的对象。梅眉是第一个被班主任带到繁荣爸爸面前,陈老师从抽屉里抓出一把包装漂亮的饼干和糖来,语气恳切,“你要是知道繁荣去了哪里就赶快告诉我,这是帮助老师也是帮助繁荣,我们都会感谢你;天都快黑了,她一个人,身上没一分钱,没得吃没得喝,太危险哦!”梅眉何尝不是这样的担心呢,她这会儿要是知道陈繁荣藏身地,一定第一时间去把她拎回来!面对老师的恳切,面对恳切言语背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牵挂和担心,少年梅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头落泪。
陈老师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学校里但凡知道消息的老师都赶过办公室来,一部分帮着繁荣爸爸分析各种可能,一部分年轻的老师则骑着自行车往更远的地方搜寻。
秋天的夜光,更早来到的是暗黑。学校的晚饭钟点后,吹过脸颊的风已经带着明显的凉意,远处的树丛在初秋的薄雾里朦胧摇摆。梅眉没有心思吃晚饭,一直守在学样的大门口。也就在这天最后的一抹余晖中,班主任和小朱老师带着陈繁荣出现了:陈繁荣从班主任自行车的横梁上轻巧地跳下来,巧笑嫣然的和两个老师摆手说再见——只是道别的再见,不是道谢哦!她顶着齐刷刷的娃娃头,白帆布鞋在暮色里很是显眼,一步步走远的身影轻快洒脱,哪里看得出是出走后被寻回来的孩子!梅眉看她的身影闪进教工宿舍的楼道内才转身回了教室,腹诽了一路。
【(原创连载)回首明月落花处|(原创连载)回首明月落花处 1】她第二天就以一贯的好学生的模样出现在梅眉眼前,出现在教室里,一如往常,逃课出走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后来,陈繁荣自己说起这件事相当简单:她们当时的政治课本是《社会发展简史》,她是不喜欢艰深的马论毛论这类的政治课,但是《社会发展简史》她还是很有兴趣,只是小朱老师是理科生,本来可以旁征博引的课,他却只能照本宣科,讲不出意境,讲不出色彩和味道,没有感染力,没有诱惑力。几堂课后,她对这门课完全没了兴趣。又不能装病请假,脑子一热,就只有逃啦。逃太近容易被逮住,干脆走远点,逃一次是一次呗。走到自己咬牙都走不动的时候就已经到那小山坡下了,那时候应该正是下第一节课,她爸爸得到消息的时候了。倚着一颗树坐下的时候,树林里风柔水暖,草软树绿,毫不费力的出逃让她窃喜到心旷神怡,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梦到大白鹅驮着她着陆的时候听见了老师的呼唤。
朱老师后来说起的:那个山坡离学校已经是两公里开外了,如果陈繁荣是从学校后面的田间小路走过去的,至少得走两个小时。好在那片树林稀疏,他在路边往里探望时,感应般觉得人就在这里,拐来碰运气的时候看到的她。她睡得安静详和,被唤醒睁眼看到他就跟他问好,没有一丝慌乱和愧疚,淡定自然到跟在教学楼过道里碰上他一般。
但是此后她没有再逃过课,终她的学生生涯。
再后来的闲聊里,梅眉曾问她
“为什么后来就不逃课了?”
“我爸妈会担心,你会被盘问,同学会被耽搁。”
“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曾经想过此后都不上朱老师的《社会发展简史》,我爸跟我说这样行不通:那时候我们都是学生,所有课目都是安排好的,我不能挑选课程,也一样不能挑选老师。如果我不上课,我会因此成为一个问题学生,还可能会影响到朱老师的工作,然后还有更多更难解决的问题产生。我爸说他权衡后,我只能老实上课,所以我得老实上课。”
“我倒没发觉你还能这样周全考虑问题,这样老实听信你爸的权衡说哦,”梅眉对她的说辞一脸的不屑,无尽的嘲讽,“而且,两节枯燥的政治课而已,你还可以偷看小说啊。”
“可是有100分钟啊,这是我不喜欢,甚至是让人惧怕的100分钟!但是逃课过后我才知道这真是下策,偷看小说还是属于不尊重老师的啊,”繁荣缓口气,再慢慢地说下来,“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看到的周全模样,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随性和洒脱。凡是人,生下就有背负,我也一样,不只是背负,还有无法消弥的伤城。张爱玲有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伤城,这种哀伤不因年龄,不因岁月。所以就算当时的我还是幼小,但是100 分钟的厌烦、恐惧和不快乐,足以让我崩溃,除了逃避,我别无他法。”
……
梅眉闻言,心头无限萧然无限酸楚:骄傲如陈繁荣者,彼时明丽如斯,然而灰败和凄清一样是生命里无可剔除的颜色,与、生、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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