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女子图鉴(二)

有兰应承了母亲看住二兰,缝纫社那边自是不能再去。可这样也没能完全看住二兰。
有时她前一刻还端着碗好好地在那儿吃饭,忽然放下碗就往外走,待人反应过来追出去,她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有兰没想到一个病人的力气和速度会这样大、这样快。
好在十里八乡都不是生人,即使一时找不到,总有人层层传话的告知二兰的踪迹。
【乡村女子图鉴(二)】有力回家看到二兰这样子,脾气上来还要打,二兰虽然脑子糊涂,并没有丧失知觉,她看到有力高高举起的蒲扇似的大手,吓得动也不会动了,一双眼睛直直向上翻起,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
小兰在一边也吓得直哭。
有兰知道有力是断掌,传说有这手纹的打起人来不知轻重,都是下死手的。
瘦小矫健,割草时像只野猫似的在草丛里蹿来蹿去的二兰,在有力的巴掌下抖成一只鹌鹑。
有兰不知哪来的气力,撞上去,有力没防备,竟给撞了个趔趄。
有兰回头对抹泪的卞氏说:“妈,求你和爹说说,我听人说了, 二兰这是病,是病,咱得给二兰治病呀”。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有兰的爹娘虽然倚重儿子,略偏心些能干的有兰,但并非狠心的爹妈,又岂能不知二兰这是病?
一家子生计本来便艰难,两个儿媳妇家里又是常来要麦要豆、四时不落的,给二兰看病得进城,但又到哪里弄钱呢?
王连卞氏合计了又合计,还是决定要带二兰治病。钱王连去借、去凑。
有兰看着爹娘的脸色又灰败几分,一咬牙将自己已长到后腰处的大辫子剪了。
她这头发即使是在一众十七八岁的女子中,也是少有的好头发了,乌黑油亮,又密又直,来村里收头发的贩子眼气不已,每次来必追着她问她卖不卖。
有兰生来和村里人有些不同,她皮色白,也一样下地干活儿,偏就没怎么晒黑,。高高身条儿,细细腰肢,瓜子脸儿,长眉弯弯,自然地飞入鬓角,一双眼睛黑眼珠大,眼神却并不漂浮不定,如常不言不语,在可能的范围里对吃穿都很讲究。
这时白面还是稀罕物,但有兰就是饿极了,也并不是抓起红薯馍馍、玉米饼子就吃的没足没尽。卞氏有时生怕她饿下病来,她自己反而很有几分骄傲。夜里不管做活儿到多晚,她也总把自己的衣裳洗的干干净净,努力整整齐齐的走在人前。
后来有兰一辈子便常说:上等人争衣,下等人争食。
卖了自己头发,又偷偷哭了一场,她将钱交给卞氏。头发还能再长,这个妹子若病的不好,可就救不回来了。
去了医院,方知二兰这叫做“精神分裂症”,不仅得住院治疗,还得家里配合别让病人受刺激。卞氏和王连不能久耽,给二兰办了住院手续,又托了卞氏一个远方侄女,有兰二兰叫表姐的,让有兰在她家住下,方便照顾二兰。
表姐叫做朱霞,嫁了城里的工人,日子很不错,也愿意接待有兰。有兰却不肯白住,她在表姐家除了往医院送饭、探视,倒好像表姐家的保姆,从早至晚,把表姐家收拾的一尘不染。
表姐夫姓张,在城里一家有名的大厂上班,他瘦高个子,长乎脸,很会来事,结婚之后托人把媳妇也招进厂子去,不会开机器就在厂里的食堂学着做面点。
夫妻两个都上班,两个孩子小涛和小芳正是最淘气的时候,自有兰来了之后,这表姐夫冷眼旁观了一阵子,对朱霞说:“你这个妹子倒是个好的,不像乡下人,还能教小涛小芳功课呢”。
朱霞道:“可不是,我这小姨家就数她出挑”,心下得意自己也总算有了个叫男人看得起的亲戚。
工厂里的人大多都住在家属区的楼房里,不久就有人向朱霞夫妇打听“住在你家那个挺俊的闺女”。
朱霞听了男人回来的交代,心里也有个计较。表姊妹中她是知道有兰的,虽然看着不言不语,却是个硬性子,心里最有主意。
遂在言语中半吐半露的问有兰,想不想也进厂子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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