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

早上醒来想到今天已经初四,后天就要回广州,好快啊,这次没有以往匆匆回赶的心情,满是不舍。利用这间歇的时间记录下和外婆日常点滴。


嗜好饮酒
一到年节,外婆会收获一些亲戚晚辈的礼物,以往都是各类酒品。外婆是喝酒高手,据说3岁开始喝酒,酒过三巡不醉,村里无人能及,自此我家饮酒传统代代相传,上至祖辈下至侄孙都擅长饮酒。耕种繁忙的季节外婆忙里忙外,没空吃饭,咕咚咕咚从酒坛里舀起2大碗米酒下肚,一天的疲累一扫而光。
这酒必须是自己酿的才醇正,年底重头戏就是酿酒,放上足够多的酒曲,一溜儿十多个大酒坛排排立在房檐下,像开了半个酒庄。后来外婆年事已高,不便再自己酿酒,酒的来源就靠年节的赠送,亲戚朋友走访拜年都是左手老白干,右手稻花香,外婆有一个储酒专柜,装满了堆花,四特。
这两年外婆身体每况愈下,白酒米酒不能碰,期间戒了一段时间,外婆说嘴里苦涩,食之无味,改喝啤酒打打牙祭,饭前开胃。所以这几年过年收礼都是各种糕点奶类,储酒的专柜一下子腾出大片空间。


生活智慧
外婆不认识字,这点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她更顺畅的生活,这也是她不肯出远门的原因,她怕迷路,更怕在慌乱中暴露出她的无助。家里的电话都是只接不打。不过在关键点上一点都不含糊。外婆种了二十多年的蔬菜瓜果,除草剂,杀虫剂,保花保果的营养液一堆植物药剂放在一起,外婆从来没有一次混淆过,每一个药瓶的功效,作用她都清清楚楚,要兑多少水,什么时候喷洒效果最好她都了然于胸,所以才有了春天里满园的春色,秋天的硕果累累。
前年开始外婆每天都要定时吃一些药片或者维生素保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三四种药片混合在一起,从来没有出错过。我问她怎样能够做到这么清晰,她说看图,除草剂呢肯定就是有草的图片,当然杀虫剂就有害虫的样子,营养液当然就有花呀果呀。吃的药就看瓶子大小和颜色,一天一颗小剂量的装在小瓶子里,大剂量的维生素瓶身更宽一些。
惊叹于她的生活智慧。


返老还童
自从开始离开家上学工作,在最后两天都要帮外婆把过年期间收到的礼物逐一收拾,归类。我把奶制品放在储物凳的左边,按照生产日期从前往后排,“外婆,先吃这箱,接着就是这盒,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拿哈,每月一盒哟”这样她就不用去纠结担心会不会过了保质期,而且指令简单易懂她不会糊涂。
以前外婆不沾零食,现在年岁大了,回到了孩童的口味,加上她一人在家有时不愿动弹去做饭,偶尔吃吃零食解馋。我把买好的梅肉,红枣,酥饼,统统摆好装入一个纸箱,放在储物凳的右边,她站在房门口看着我收拾来收拾去,笑盈盈地说终于不用乱哄哄一片让她头疼了。
这些零嘴甜味很浓,吃了也不是很健康,放在以前我会劝说外婆尽量少吃,不健康啥啥的。现在我放下了这些对她的唠叨,她想吃什么想怎么吃都随她,而我们只需要买给她就好。人到老就像小孩,开始走路晃荡,吃饭滑落在下巴上,听不明白事情,嘴馋想吃零食。我逐渐明白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能吃几年呢,让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她她她】

爱如其所是
人到老是不是话也比较多,尤其是像我外婆这样好胜的人,一旦别人说了或者做了让她感觉冤枉的事情,她会极力地想要辩驳或者说与我们其他人听。让我们知道事实的真相,她不能让别人错怪她半分,这是她的自尊也是她骄傲挺立的资本啊,即便是翻脸也在所不惜。
年少不懂,每次回家碰到她要说这说那的时候我总是打断她,替别人辩解,语言中还会抱怨她的小肚鸡肠让她不要计较,虽然能感受到她不被理解的无奈和痛苦,但是我们却没有去反思她的不易。
一件事情在开始之前思虑再三,她希望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达到最圆满和谐的状态,每每结果让她心神俱伤。我们并没有真正去听她说的话,带着固有的你又在抱怨的思维惯性去否定和反击她,她也慢慢明白所有的难受只能是她自己忍着。
今年我开始理解她,开始学着去体会她想要倾诉表达的渴望,开始去维护她那份固执和骄傲。当她就一些事情表述自己的看法的时候,我笑着说,对,你说的都对。我看到她光滑的脸上透漏出自豪又羞涩的兴奋,像一个被老师表扬了的学生。她说的都对,哪怕错的也是对的,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家是让爱流动的地方。人到老,就需要像孩子一样哄着。


温柔地亲昵
从屋外进来,我的脸吃了一剂冷风。
“奶奶你的脸好热,来,让我焐热一下”。
借机凑上去,左蹭右蹭,蹭到外婆不好意思,佯装微嗔才罢休,但是她心里却十分喜欢。外婆其实是个很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对于别人间或短暂地表达都会开心半天。拥抱可能在老一辈人身上太忸怩,或许对她来说多亲昵地称呼几声足以。
“带几条腊鱼、腊肉吧?”“好”
“煮几个鸡蛋在路上吃?”“好”
以往我都会直接拒绝,“不要,太难带了,尤其是煮鸡蛋最不喜欢吃。”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想提那么多东西在火车上挤来挤去,恨不得徒手来回。每次一拒绝她,外婆就开始小声地抱怨。这次她说要带什么我都说好,直到包箱实在装不下为止。
终于领悟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她不希望看着回来的人两手空空,东西承载了她所有的感情,哪怕只是几个蛋。
我不再执拗地就某一件事上和她去辩论对错,不再拒绝她让我带这带那,不再笑话她的守旧固执,不再还没等她说完就不耐烦地反驳,爱她如其所是,而非我所想。
回广州的最后一餐,我倒上两杯酒说:
“奶奶,来,我们两喝一个”
喝到一半外婆又高兴地给我添了点,戒了一年的酒,看着外婆,突然喝上几口,从眼睛到鼻腔直至胃里都是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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